266、皓馨篇(三十三):你媽媽她(1 / 2)

安子皓的手機恰好在這時響起,急促的鈴聲將他心中想法徹底打破,是父親的電話,他本能的接了起來,卻不曾想這個電話他恨不得一輩子都沒有接到,那么他便可以永遠不知道這件事......

可是,上帝為何要如此殘忍,他耳朵沒有聾掉,所以他便是將電話里的內容聽得清清楚楚的。

那頭是父親的聲音,他雖然故作冷靜,但安子皓還是在那話語里聽出了哽咽,那聲哽咽聲是他從來沒有在父親的嘴巴里聽見過的。

在清楚的知道那頭傳來的內容時,安子皓烏黑的瞳孔驀然的緊縮了下,即便一向冷靜自持的他,此刻大腦也瞬間變得空白。

掛斷電話的瞬間,他直接調轉方向,徑直的朝醫院外面走去。

一鍵啟動的高性能汽車,安子皓硬是好多次都沒有啟動起來,他挫敗的將遙控鑰匙扔在副駕駛位置上,然後一拳砸在了方向盤上。

腦海里什么都沒有,只有父親剛才的話......

那么突兀,沒有給他任何的准備......

他只聽見父親說,子皓,你趕緊過來,你媽媽要不行了......

他當時很想大聲的吼回去,不行是什么意思?可是為什么他沒有吼回去呢?也許吼回去了,事情便不會這樣呢?

終於,終於,他哆嗦的雙手按對了汽車一鍵啟動的按鈕,然後醫院門口的行人便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像是瘋了一般從眼前飄過。

一路上,安子皓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也不知道油門的碼數踩到了多少,他只知道他像個瘋子一樣,雙眼嗜紅。

當車子終於停在父親說的醫院時,他那緊皺的雙眉此刻皺起的更加深沉,母親沒有在江可馨的醫院里,卻是動用了江家的關系,安置在軍醫里。

此時,他已是沒有時間來計較軍醫的好與壞,動作迅速的下車,便急急忙忙的向著手術室趕去,剛才接到電話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蒙住了。

當他終於趕到手術室那層走廊的時候,才發現該來的不該來的全都來了,這是在做告別嗎,可是為什么要做告別,又是跟誰做告別。

首先看到的是江可馨的母親,她似乎是哭過了,眼睛又紅又腫,挨著江可馨坐著,然後頭靠在江父的身上,雪白的貝齒緊緊的咬著下唇,死死的不松開,像是要咬出血來的用力。

安子皓腳步凌亂的向著那還亮著燈的手術室走去,直到那前面的位置全部被堵住再也無法邁開一步的時候,他才停下來,雙手插在褲兜里,手指死死的掐著自己的大腿,那股同意才讓他徹底意識到電話里的內容是真的。

「媽怎么了?」他不知道要問誰,只是張開的嘴唇里那哀傷的詢問便已說出口來。

「子皓,你媽腦癌晚期,醫生說他快要不行了。」父親蒼涼的聲音響起,竟是跟電話里哽咽的聲音一模一樣。

「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一個字都不相信。」安子皓忽然變得失控起來,就這樣在安靜的手術室門前對著自己那敬愛的父親大吼大叫起來。

讓他怎么相信,如何相信,前些日子母親還在對著他笑,怎可知現在又躺在這里,接受著什么腦癌的手術,騙鬼的嗎?

「子皓,是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安父蒼涼悲傷的聲音再度響起,父親雖然已是快六十歲的人了,但他看起來還是那般健碩,乍一看頂多像個三十多歲的年紀,可是此刻,安子皓卻是第一次在父親的臉上看見那布滿的皺紋,那唯一可以證明男人蒼老的印記,就那般清楚的在父親的臉上。

本就因為母親的病而崩潰,而此刻看著父親,安子皓更是心力絞碎。

安子皓只覺得那緊緊攥著的手心一點痛意都沒有,那是不是代表著他看見和聽見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為何不是真的,他們還要哭的如此傷心呢?

煩悶,郁結,安子皓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以緩解窒息的感覺,只覺得太陽穴的位置嗡嗡作響,說不出來的難受。

「什么時候的事情?」安子皓只覺得自己的發音都在困難,他吐出的話更是帶著一股涼氣。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父親和母親每年都會定期的參加體檢,他們的身體狀況總是在第一時間掌握的,母親如何會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患上了腦癌,而且還是晚期,這肯定是搞錯了的。

安子皓在大腦混沌間聽見父親的話,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暈死過去了。

「五年前的一次體檢時發現的。」父親的頭輕靠著牆壁,面上有一絲痛苦的神色,亦是回憶起當初檢查出來時的難以置信。

安子皓看著父親,雙眸緊緊的鎖在他的面上,他不敢置信的開口,「五年前?」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傻瓜一樣,五年前自己的親生母親被查出了腦癌,他作為唯一的兒子居然被蒙在鼓里,這說出去真的是笑掉大牙的笑話吧。

可是,父親面上的神色絕對不是開玩笑的,那么就證明是有意瞞著他的,這到底是為什么,他為什么會在最後才知道。

而現在,母親還在搶救,如果搶救不及時的話,他是不是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更甚至是在他還不知道母親病情的時候,她就不在了。

「嗯,五年前查出來之後,我無法接受,可你母親卻很坦然,她說生死有命,只想用剩下的時間好好的陪著你。」父親已是說不下去,縱使七尺男兒此刻面對著即將到來的喪妻之痛也是無法釋懷的吧。

「為什么不告訴我?我是她的兒子,我是你們的兒子,你們為什么不告訴我,我有知曉的權利。」安子皓再也顧不上什么紳士禮教,便對著溫文爾雅的父親大吼起來。

江可馨和江母則是抱在一起哭成一團,她們從接到消息便立刻趕來,卻也是哭了那么長的時間,江可馨在淚眼中看著安子皓痛苦的神色,好想拉住他的手,給他勇氣和力量,可偏偏她們離得那么遠。

「是你媽媽,是她不讓我告訴你的,子皓,你應該知道的,這個世上你母親最愛的人就是你,她舍不得你受一點點的委屈,舍不得看你傷心難過,所以她即便離開了,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你好。」安父定睛看著已經三十八歲的兒子了,不是有那句話嗎,孩子無論多大, 哪怕五十六十,在父母的眼中還是孩子,他現在看到安子皓紅著眼睛和他對峙的樣子,真是明白了安母的心意。

「舍不得看我傷心,但現在看到我像個傻瓜一樣便開心了是嗎,我的母親生病了,我居然要到無法醫治的時候才知道真相,那你們今天又為何要通知我,直接等死了再來通知我好了。」安子皓是有氣的,他都已經三十八歲了,他居然得到這樣的對待。

在他的話音剛落,只見安父抬起手來,對著他咄咄逼人的嘴巴便打了上去,那一巴掌很用力,周圍的人全部都聽見了那「啪」的一聲,江可馨順著視線望去,便看見了安子皓的嘴角被打的抽痛了幾下,安父雖然年紀大了,但由於年輕時經常鍛煉的原因,身體自然是魁梧的,所以力氣也比一般的老年人要大上很多。

對於安父的這一巴掌,江可馨是錯愕的,甚至是無法相信的,她不是不知道安子皓是單傳,所以安父安母給與他的愛很多,她更是在有記憶而來,從未見到安父打安子皓。

只見安父在那一巴掌落下的手,發麻的手心在告訴他方才所做的一切,他的眼眶也有些發紅,他顫顫的手放在身側,心亦是疼的顫抖,三十八歲的兒子,他這是第一次打他,還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打他,他的心怎么會不痛。

被打了一巴掌的安子皓卻還是在笑,只是那眼睛里的淚伴隨著眼睛眯起的弧度掉落下來,他的心也疼的顫抖,不是因為那一巴掌,而是因為母親,那么美好的母親。

「醫生怎么說?」他終是冷靜下來,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看著父親再次開口。

「醫生說活了五年已是奇跡,這次估計凶多吉少了,剛才有人來通知我們提早准備好——提早准備好後事!」安父一邊說著一邊也是頹然的轉過頭去,他不敢讓安子皓看見他的淚,還在他給了他一巴掌之後。

安子皓的身子向後一躺,便直接砸在了身後的牆壁上,由於他沒有剎住身體的慣性,便聽見他堅硬的骨骼直接砸在牆壁上的聲響,亦是那么明顯,那么痛,他卻再也顧不上那痛了。

江可馨死死的用手捂住嘴巴,聽著那耳畔傳來的咕咚聲,她雙眼含淚的看著安子皓,這一刻,她忽然發現他其實只是一個可憐的孩子而已。

在他們的等待中,手術室的門從里面被推開來,然後便看見了摘下口罩的醫生走出來,他朝江老點了下頭,然後看著安父,「對不起,我們已是盡力了。」

隨後,便看見安父那高大的身子再也毫無任何的支撐力,軟軟的便要倒下,身邊的江父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他,將他下墜的身子穩住。

「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全身,五年前的手術雖然遏制住了癌細胞的擴散速度,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現在的癌細胞已經到達了身體的每個部位,所以即便是華佗在世,也是回天無數了。」醫生嘆了口氣,也很是惋惜,這么好的女人,就這樣失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