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憶著那次把雞骨頭恢復成雞翅的流程，體內真氣流轉，眼前一切都變得緩慢起來。所謂時間的流逝，在了眼中化作了一層層重疊在一起的空間，一時在此處，一時在彼處，似虛似實，變化無常。

透過層層幾乎一模一樣的影像，他的雙眼自然落到一只烤得恰到好處的焦黃烤雞上。它前幾層與後幾層幾乎完全看不出分別，可是清景那野獸的直覺卻讓他認定，在這片時間碎片里的烤雞才是最美味、油脂最豐腴的。

他想著這一片，排在這前面的時光便紛紛主動消散，讓那片他選中的時間代替自己，成為了清景此時身處的時間。

層層疊疊的空間重新融合為一體，再沒有了之前那種空間縱橫交錯的感覺。清景放開手，倒進沈老師懷里，很肯定地說：「烤好了，我挑中了那個最好的時間。」

他同時閉上眼睛，緩和著使用這種高階時光法術帶來的不適感。

不過當沈老師撕下焦香四溢、皮烤得微脆的雞肉片塞進他嘴里時，蛇精立刻就恢復了精神，叼著雞肉一仰脖兒咽了下去，閉著眼張開大嘴尋找飼主香嫩滑膩的手指。

一旁坐等吃飯的墨凝深深震驚了，連雞肉都沒顧得上搶，抓著蛇精的領口拖過來逼問：「時光大道？你竟能領悟時光大道？你怎么把握住時光本源的，怎么看得懂的！」

他這樣的學霸真人都沒學成時光之道，一個靠臉吃飯的主持人怎么就掌握了這么高級的道法？

這還讓他們這些不能靠臉吃飯，一心撲在研究上的人怎！么！活！

等他從悲憤中回過神來，那只半人高的野雞只剩下頭頸了，蛇精正一條條地拆開胸骨啃著上頭殘余的肉，吃得滿嘴流油。墨凝的震驚、崇拜、自卑……都化成了深深的痛，沖上來搶走了雞頭和脖子，連烤得酥脆的骨頭一塊兒嚼爛了咽下了肚，抹抹嘴陰森一笑。

「再過三個月就是真實世界的六大門派大比了，正式大比結束之後，咱們網游里也有六派大比。清景道友，你是本門唯一一個修習時光大道的玩家，任重道遠，不可辜負了本門上下師長兄弟對你的期待啊！」

「六派大比？不是說年底才考嗎！」剛結束一場大考，另一場更緊張激烈，猶如修真界奧數的大考就已經到了眼前，饒是清景剛剛吃飯喝足，身上也打了個寒戰，覺得心底冷嗖嗖的。

墨凝像狐狸似的笑得眯起了眼，隨手施了個除塵咒清理了手，湊到清景身邊，半掩著嘴賤兮兮地說：「六派大比不是普通的考試，而是實踐喲，是要正格上台比試各派功法高下的。我看過你以前的光盤，你劍法不錯吧？」

清景點點頭，想把頭伸過去聽得更仔細點兒，卻被沈老師一把按進了懷里。墨凝被這對妖男男秀得臉皮都厚了，頂著沈老師涼涼的笑意，硬是堅定地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可惜這場大比中只能使用在本派學到的功法，以前學的東西都不能用。所以我決定從今天開始給你們倆開小灶進行特訓，免得六派大比時你輸給其他門派，丟了我們執天閣的面子！」

他站起身來，一腳踢開啃得干干凈凈的雞骨頭，右手一揮，腳下大地便以沈屏山為圓心突然被切割開，當中一塊浮到空中，周圍被割成八片花瓣一樣的形狀同時升起，依順時針方向螺旋狀高低錯落排列。

而在這些土地下方，露出的則是黑漆漆冷冰冰猶如真正宇宙空間般的「無」之地。

他縱身跳到最高的一片浮土上，身上那種少年人的浮躁氣息全部收斂起來，眼睛濃如墨色，閃動著睿智的光芒：「本次大比的主辦方是無名谷，谷中修士最擅長空間變化術，他們與人斗法時不僅本人隨時移動，連整片天地都會隨著他們移位，不熟悉的人很容易陷入錯亂的空間，被他們偷襲。我會盡量模仿他們的功法，你們來破解試試——注意要用轉職後新學的功法！」

剎那之間，幾塊浮起的土地位置再度變換，空中留下大片黑暗冷寂的虛空，墨凝的身影也已經消失不見。沈老師拉著清景站了起來，握著他的手提點：「執天閣的空間切割之法和無名谷的轉換法不同，無名谷轉換的是物質的位置，而執天閣是直接切割了空間，填塞到另一片空間里。下方的黑色區域都是真正的虛空，以你的道行不可輕易觸碰，不然就得死回新手村了。」

清景死死摟著沈老師的腰，悲憤莫名地控訴：「這還有學渣的活路嗎？他們搞物理的也太殘暴了，打死還嫌不夠，還帶毀屍滅跡的？」

沈屏山享受著清景的投懷送抱，伸手揉了揉他柔嫩的後背，側過頭啄了啄蛇精圓潤的耳廓，低聲笑道：「別緊張，你的能力是正好克制他的，好好看看『剛才』的墨凝在哪兒，如果看不到，就拿出聞掌門送你的砂時計幫忙。」

「剛才」的墨凝？

消失之前，墨凝在哪兒，他是在哪個時間點上消失的？

清景忽然頓悟，掏出砂時計一粒粒地控制著時光倒流回去。他在時間的斷片里看到了眼前的泥土塊從原本所在的空間轉移到另一片空置的空間中，看著之前平平常常的空氣一時被土地擠占，一時只余虛空，最後看到了空中的土地突兀地消失，大地還原成平凡的模樣。

砂時計中的砂子又流回去了一顆，墨凝身周凝聚的法力散去，故作嚴肅地吐出最後幾個字：「執天閣的面子！」

最後一個「子」字尚未咬清，一只滑膩冰涼的小手就滑到了他脖子上，清景從沈屏山懷里鑽出，笑吟吟地答道：「不用考驗我了，我剛才已經通過了你的考驗，只不過這段時間你沒經歷過，只有我和沈老師知道。」

沈老師雙手撐地站了起來，拉開他和墨凝，溫柔地親了親他：「我也不能和你一起逆轉時光，但是我能看到你身周有時光洪流擾動，可見你這次施法施得很漂亮。」

清景得意地撲上去舔他，舔得過了癮又拿出砂時計顯擺：「多虧有聞掌門送的法寶，不然我一個人哪兒行啊。對了墨凝師兄，你要是真不高興我剛才沒給你留雞，要不我就把雞的時間逆轉回來，變成整雞給你吃？我以前吃雞翅就這樣干過，一根雞翅能吃好幾遍呢，雖然不飽，但是特別解饞！」

「不……」眼前浮現出整只烤雞從蛇精嘴里蹦出來的畫面，墨凝臉色有點發綠，捂著嘴擺了擺手：「我還是習慣吃現吃現殺人，你們慢慢練習吧，我還有事，下次再見。」

背後傳來「別碰這兒，還有人呢」「沒事沒事，墨師兄馬上就走了」「我擼起袖子來你慢慢啃」「沈老師你（手上）真香」的煽情對話，刺激得單身修士墨凝越發覺得空虛苦悶，仰起的臉上劃過一道晶瑩的淚珠：「掌門，我想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