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顧子寒還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

哪個男人在學生時代沒有逃過課呢？大學的課他加起來才上了不到一半。可是如果照實告訴這個孩子，會不會把孩子教壞？

沉吟了半晌，顧子寒最終吐出一句：「小鬼，逃課是不對的。」特別是這個小鬼還這么小。

唐睿睿小朋友心領神會，拖長尾音「哦——」了一聲，「我知道了，叔叔，你也逃過課！」他坐正了身子，笑眯眯地看著前方，「所以，你不能教訓我了！」

「……」顧子寒忍住爆了這個小鬼這顆頭的沖動，問，「你為什么逃課？」

唐睿睿小朋友心安理得地說：「老師把我們帶到農場是為了讓我們認識蔬菜和水果，可是那些蔬菜和水果我都認識啊。……叔叔，你為什么逃課呢？是因為課本上的知識你都懂了嗎？」

「不是。」

「咦？」唐睿睿小朋友的臉上出現了疑惑和八卦交織在一起的表情，「那你為什么逃課？」

「不想上課而已。」

顧子寒說得風輕雲淡且理所當然，聽完後唐睿睿小朋友愣住了，半晌後，默默地在心里面表示了一下對顧先生的佩服，終於問出了一直想問卻又不敢問的問題——「叔叔，你不是要讓我自己『迷回去』嗎？為什么又送我。」

「因為你看起來很笨。」顧子寒的語氣怎么聽怎么不像開玩笑。

其實這個問題，顧子寒自己也沒有答案，他自己也想知道為什么。剛才他明明已經把車開進車庫了，都已經打開車門打算下車回家了，可是最後卻「啪」地關上了車門，開著車沿路找這個小鬼來了。一開始的時候沒有找到，他甚至還有一種慌亂的感覺，以為這小鬼出了什么事情了。後來，這道小小的身影映入眼簾的時候，他竟然就像找到了丟失很久的珍藏品一樣。

種種微妙的情緒，顧子寒都無法弄懂，睿睿的這個問題，他自然也無法回答，只能對睿睿表示嫌棄和鄙視：「我估計你只會越迷越遠。」

「誰說的！」從來都只有被贊聰明的份的唐睿睿小朋友不甘心了，「你放我下車，開車跟著我，我證明給你看！」

顧子寒涼涼地瞥了一眼唐睿睿，果斷了拒絕了：「不要。你的腿那么短，走路肯定很慢。」

唐睿睿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又看了看顧子寒那雙修長的腿，不知道怎么反駁，只能委屈地扁著嘴巴看著顧子寒，指控他的罪行：「你以大欺小！」

「嗯？還知道『以大欺小』，中文學得不錯。」顧子寒完完全全就是好整以暇的姿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有心情欺負一個小孩。

從開始到現在唐睿睿都沒有贏過一個回合，他的小心臟和肺里面早就全是怒氣了，可是又無從反駁，只能怒瞪著顧子寒。

顧子寒心情很好地揚了揚唇角，這個時候才注意到小鬼身上的校服是名揚貴族學校的制服，看這孩子白白嫩嫩的也確實像是富裕人家的孩子，說不定還會是自己的某個合作對象的兒子，問題脫口而出：「小鬼，你爸媽是誰？」

聞言，睿睿的神情瞬間低落下去，垂下眼簾，低低地說：「我沒有爸爸，是媽媽把我帶大的。」

顧子寒一愣，看得出來在父母的話題上，這個孩子表現得很敏感，大概是因為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原因。可惜的是他不會安慰人，只能停止這個話題。

剛才還火花四射，戰況激烈的車廂一下子變得沉默，顧子寒竟然有些不習慣。……其實，這個小鬼現在的心情他懂。十歲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長什么模樣。十歲之後他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卻發現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模樣，漸漸覺得還不如一輩子不要見到這個人好。現在，他有父親，卻跟沒有的時候無異，反而還多了一個仇人。

想了想，顧子寒偏頭看著睿睿，「小鬼，你有沒有想過你爸爸長什么樣？」

「唔，又高又帥，很厲害，就跟超人一樣！」唐睿睿瞬間又恢復了活力，看著顧子寒很興奮地說。

小時候顧子寒想象中的父親也是這樣的，然而事實是——「也許有一天你見到他，他不會是你想象中那個樣子。所以，你還是不要見到他就好。」這樣，至少心里還有個美好的念想。

「不會的！」唐睿睿堅定地看著顧子寒，篤定地說，「我爸爸就是個又高又帥又聰明的人，就跟超人一樣！」說到最後他自己對著顧子寒傻乎乎地笑了。

「你怎么知道你爸爸一定又高又帥？」顧子寒翹了翹唇角，像是在微笑，也像是在哂笑。

唐睿睿小朋友信心滿滿地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就知道了。我爸爸要是不好看，我怎么可能長成這樣呢？」

孩子的眼睛就像黑葡萄一樣，清亮得像不沾塵世，顧子寒忍不住輕笑了兩聲：「你的意思是你長得很好看？」說著目光在睿睿的臉上掃了一圈，「不好意思啊，大概不是很明顯，我沒看出來。」

也許是已經對這個孩子敞開了心扉，顧子寒談吐變得很隨和，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治愈唐睿睿被他打擊到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