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王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不經意間已經把盤亘在心底深處的疑問訴諸於口,雖然聲音很低,可在一室靜謐的環境下,李玲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李玲在床沿上坐下,伸手輕撫上張王生因久病蒼白的面孔,說:「我所認識的王生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輕言放棄的人,他也不會露出絕望的表情。在我的眼中,他是一個頑強的人,面對再艱巨的難題他依舊能面不改色的一肩挑起。在認識他以前,我覺得男人不過如此;在認識他以後,我發現原來這世上確實有這樣一個人,能撐起我另外的半邊天。」
情真意切的一席話讓張王生幾乎忘記了去懊悔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他怔怔的望著李玲,許久許久……
一股徹悟感自心間,油然而生。
這段日子他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粗略回憶一下,從那件事發生以來,似乎除了高燒昏迷全無意識的時候,他都在絕望的自怨自艾。內心滿滿充斥著的,都是恐慌和懼怕……
而這一切,他的茫然,他的無所適從,全部都落在寧願冒著被感染的風險也一定要陪在他身邊的李玲眼中。
李玲卻並沒有因此而放棄他,事實上她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試圖讓他清醒,讓他重新振作,希冀著他能恢復常態,和她並肩在這條也許根本沒有明天的路上繼續走下去。
人是因為有重要的人陪伴在側才能強大,才能堅持到底。
李玲之所以能夠如此堅強,是因為她不得不堅強,是因為她還要照顧被感染者咬傷極有可能喪屍化的張王生。她的堅強是因張王生而存在的,十分脆弱的堅強。
畢竟,如果她真的內心堅強,在張王生被帶進特殊隔離室的時候,她就應該分析利弊,懂得取舍。所謂堅強,大多數時候其實是要與冷靜到近乎冷酷劃上等號的。
她割舍不下張王生,寧願和隨時都有可能喪屍化的張王生同生共死,這實際上就是她的脆弱。
此刻,張王生終於想透。誠然之前他被那件事駭破了膽,但就本質上來看,正如同李玲所說的那樣,他並非膽小怯懦之輩,他是一個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就可以一往無前的男人。
只能說,發生的那件事對張王生的沖擊實在太大,大到他一時回不過神。
整個感染病所連同里面的工作人員幾乎都因為新病毒而毀於一旦,目光所及皆是血腥的殺戮、破碎的肢體,感染者的行動遲緩,但只要一見到活人就會無所顧忌的撲上去撕咬。而且那些感染者幾乎是打不死的,哪怕被關上的自動門夾去整個下半身,它照樣能靠著雙手在地上爬行,凶殘依舊。
無數人喪生於感染者之口,然後在不久之後成就新一批的感染者。
不過,這其中給與張王生沖擊最大的卻是——他被咬了!
是的。他被咬了,被一個感染者直接撕咬下了手臂上的一塊肉。雖然時至今日他依舊沒有成為那種意識全無嗜活人血肉的『怪物』,但在當時無疑它比直面死亡更令人感到恐懼。
當然,對於現在回過神來的張王生來說,他所要專注的顯然已經不再是那件事帶給了他多少恐懼,而是一個已然擺在他面前的問題。
為什么他明明就被感染者咬傷了,而且傷口還是在近腦的手臂上,可他卻沒有像其他被咬上的科員一樣喪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