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人頭、羊頭、牛頭三個腦袋，以及龍的翅膀獅子脖頸的丑陋機甲展開了他龐大的身形，沖破了漆黑的蒼穹，帶起了周遭氣流形成了巨大的旋風，猶如暴風過境、流星飛逝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離了這片喧鬧戰場。

就近找了個荒蕪的小行星驟然降落了下來。

緊隨丑陋機甲身後的c型機甲旋即也緊跟著就地降落。

顧原自拉斐爾的駕駛艙中走了出來，脊背挺得筆直，即使他本身的體力等等皆不如凱撒.希里克，而這一次又是獨他一人單刀赴會，但他面上卻依舊沒有絲毫畏懼，沒有半分露怯。

在氣場上他從來不會輸給任何一個alpha。

一派高冷禁欲的模樣兩百余年不曾改變，一如初見，令人生厭。

「大約有一百來年未曾謀面了吧。我親愛的師兄——」凱撒.希里克舔了舔唇，明明心下緊張狂躁得幾乎要瘋了，面上卻是一派曖昧半點不顯。

顧原平平淡淡：「向您致上我最誠摯的問候，尊敬的聯盟統帥閣下！」

明明是恭維的話語。

可自他口中吐出，卻仿若眼里根本照不見他人似的，只能讓人感覺到冰冷和無視，讓人感覺不到半分自己是在被恭維的樣子，反倒像是譏諷。

凱撒看著他這么副欠艹的模樣，心里嘔得幾乎想吐血，但面上卻仍半點不顯：「真是難得，在帝國的時候，我本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得到師兄的親自邀約呢？沒想到，到了聯盟以後僅會得到這樣的殊榮，滿打滿算這世上能得到師兄邀約的alpha應當不多。」

顧原靜靜看著他做戲。

不置一詞。

「不知道，師兄這次約我出來是......有何貴干？總不能是，為了約我出來干上一炮吧？聽說，師兄還沒有結婚但卻已經有了個兒子，想來應當是很放得開......」凱撒笑容古怪，挖空心思使勁渾身解數，就像看到顧衍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為之變色。

他想要抓住顧原的軟肋......再去狠狠的以最殘酷的手法打擊報復他......

但很可惜。

顧原整個人就跟尊石頭打得似的，任凱撒再是說出如何不堪入耳極盡侮辱的話語來，他臉上都未曾有過半絲波動，面無表情，只冷淡問道：「小衍呢？」

凱撒最恨的，就是他這副高高在上眼里照不進任何人的樣子。

「小衍.....？是師兄兒子的名字嗎？他真的很可愛啊.....」凱撒笑容曖昧，顧左右而言他。

——盡管之前，他很想親口將顧衍的死訊告知顧原。

再親眼看一看他這位師兄臉上極度扭曲痛苦得模樣，但現在......在知道了顧原極有可能知道那個人的下落後，凱撒卻不敢.....甚至想隱瞞住這個消息了。

他害怕終其一生都再見不到那人。

害怕。

「凱撒.希里克——」顧原沉默片刻，終於抬起了雙眸，瞳孔之中頭一次清晰無比的倒映出了對方的身影：「我們之間的恩怨，是我們之間的事。我知道在很多地方我都虧欠了你，我承認我對你一直存有偏見，是我對不住你.....但這一切和小衍無關。」

凱撒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一怔。

心跳頓時漏了一拍，半晌沒有反應。

美人如蛇蠍，即使對顧原痛恨到了極致，對他的為人性情也惡心厭惡到了極致......但凱撒不得不承認，顧原的確是擁有一副蠱惑人心的好皮相。

「如果，小衍落在你手里的話.....我希望你可以看在我們師兄弟一場的份上放他一馬。過後，你想要我的性命也好，想要也挖出我的眼睛折磨我加倍償還你受過的苦楚也好......我都在所不惜，絕無二話。」顧原深深望著凱撒，目不轉睛。

當年的是非對錯，傲慢與偏見，已不是一兩句話說得清楚明白的了。

若凱撒想要，顧原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償還。

「看師兄這話說的.....咱們師兄弟一場，師兄又曾對我助益頗多，我敬愛師兄還來不及呢？又怎么會舍得要師兄的性命呢？」凱撒收回視線，笑得玩世不恭。

他現在想要的根本不是顧原的性命。

——而是。

想要知道那個人的下落，且等著顧原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何時揭開底牌。

在看到那玻璃瓶里帶著濃烈熟悉信息素氣味的鮮血時，凱撒都快要急瘋了，心疼瘋了，但在面對顧原時，他卻半點著急的跡象都不敢露出，生怕顧原會抓住他的破綻。

給那人帶來危險。

凱撒曾經迷戀過顧原的皮相。

但他對那人的感情卻是超越外貌和一切的，哪怕那人是個丑八怪是個沒人肯要的大齡omega，在他眼里也一樣是最美的天使。

顧原堅定的望著他，一字一頓：「我說得，都是認真的......只求你放過小衍——」

「嘖嘖，師兄還真是舐犢情深吶.....我本以為像師兄這樣鐵石心腸的人，一定是沒有心肝的，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令師兄如此在意的人存在，真是好奇顧衍的父親會是個什么樣的人......才會瞎了眼看上你。」凱撒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出言譏諷。

顧原沉默許久，才緩緩道：「對，你說的沒錯......他就是瞎了眼.....」

才會看上我。

「既然如此，師兄就拿出點誠意來吧。或許，我一高興就會把你兒子還給你......」凱撒見不得顧原這副為了一個alpha失神的樣子，從懷中掏出玻璃瓶子丟到顧原面前，單刀直入且又尖酸刻薄的示意他，該進行交換了。

他沒時間同顧原耗下去。

顧原接過瓶子，沉聲問道：「.....你想知道什么？」

「瓶子里的血從何而來，血的主人又身在何處？」凱撒面色微沉，幾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內心深處可以得到那個人消息的亢奮。

顧衍垂了垂眸，「......他不願意見你。」

「怎么可能？」

凱撒近乎暴起。

盡管在三十多年以前再度與那人重遇時，自己依舊看不見，而那人也依舊不會說話，但凱撒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感覺到那個人也和自己愛他一樣愛著自己。

而且，他們還曾經通過意識文字交流。

在他陪那人度過發情期以後——

凱撒將他抱在懷里親吻：「.....我愛你，你永遠都想象不到我有多愛你，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

「或許，在你重見光明，看到我的臉後，就不會再覺得你愛我了。」那人在識海中敲出了這樣一段文字，凱撒雖然看不到他的樣子，但卻已經能夠依靠腦補想象出那人會是怎么樣一副因為容貌缺陷害怕失去自己的卑微小可憐樣。

這讓凱撒愈發憐愛起了那人。

凱撒一邊親吻著那人的額頭臉頰，一邊在識海里與那人做出如下對話：「怎么可能？無論你長得什么模樣，我都會一樣愛你的.....」

那個人那么愛他，那么小心而又卑微的害怕失去他......又怎么可能不願意見他。

「顧原，你到底還想不想要你兒子的命了？」凱撒拒絕被這樣敷衍。

顧原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如果，你還記得他的話......就應該也記得你答應過他，不去參加那場鐵盧星戰役，不去殘殺他的同胞.....可你最終還是去了，他又怎么可能還想見你......」

一聽顧原這話，凱撒的臉色瞬間一白。

的確，在三十多年以前那場著名的鐵盧星戰役發生前後，因戰中受傷而再度在失明狀況下與那人相逢的凱撒，因為信息素和心理的雙重作用在那人照顧自己並發情期到來時失去理智占有並標記了對方，事後他就向對方告了白。

當時對方僅對他提出了一個要求。

那就是，讓凱撒不要再回聯盟也不要再繼續參加這場鐵盧戰役殘殺他的同胞，因為那個人也是迪亞斯帝國的公民。

凱撒當場答應了他。

「如果，在你做完復明手術以後，還願意和我在一起的話......只要你不再回聯盟，停下你手中的殺戮的刀槍，我就跟你走.....離開迪亞斯也離開自由聯盟......」

「好，我答應你。」

彼時信誓旦旦的話語還回響在腦海中，但前後不到半個月凱撒在做完眼球移植手術後，因為種種原因終究還是食言回到了鐵盧戰役的戰場上。

——而後。

他就真的再也找不到那個人了。

凱撒的臉色變得鐵青，臉上青筋暴起，雙眼赤紅著看向了顧原：「少羅嗦，還想要你兒子命的話，就把他的下落說出來.....剩下的都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顧原動了動嘴唇，正想說些什么。

正當這時他手上鏈接的個人終端卻忽然傳來了通訊，是歐文驚慌失措的聲音：「顧叔叔，不好了，軍團偵查艦已經確定機甲路西法墜入了饕餮蟲洞，凶多吉少。小衍和皇太子殿下都在里面......一寒他得到消息以後，就駕駛著機甲沖下蟲洞了.....您快回來吧。」

顧原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或許，我從一開始就不該生他.....否則，就不會害得他將性命送在自己的生身父親手上......

這是許久，許久以後。

大腦一片空白的顧原才麻木生出的想法。

******

顧衍是被布魯斯給活生生舔醒的，起初昏迷狀態的他還並沒有意識到布魯斯是在舔他。

只清晰無比的感覺到有樣粗糙炙熱的東西在不斷游移在自己臉頰上的每一寸肌膚，帶著種又濕又熱的觸感在他眼瞼處，睫毛上，以及嘴唇上不斷的沖刷。

有點麻癢，又有點舒服。

令顧衍幾乎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要沉淪在這樣溫柔的濕熱觸感里。

——然後。

顧衍費力的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