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就算時間已經過去了那么久,但到了這時,他卻甚至還能清楚地想起,當他去找林定的時候,給他傳話的那弟子一副昏乎乎尚在夢中未曾清醒的可笑模樣。

畢竟,那個時候,整個天元界里,又有哪個不知道,陸爾和林定這兩個聲名鵲起的後起之秀,根本就是勢同水火,絕不相容。

但自那之後,他們兩人,也慢慢地有了交集。

如果當時有興致去數一數,只怕地上那堆眼球的數量會很驚人。

只是,陸散吐出一口氣,他竟然不知道,林定對他居然是這樣的心思。

不過,那時的他太過於糊塗,連站在自己身旁的所謂知己與紅顏都看不清,更別說林定。

陸散搖頭苦笑,如今他倒是都明白了。但那又怎樣呢?

他雖然報仇了,可林定也死了。就算兩人的心意究竟如何,又有什么關系呢?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再細論這些,還有什么意思?

再說,就目前而言,他是不願再沾染這些情愛了。

從此醉心大道,專心求真了悟,不也很好么?

陸散眨眨眼睛,掃去眼底的波動,站起身,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轉身走出桃花林。

更深露重,有沾染了桃花花香的露水從枝葉滴落,消失在陸散的衣袍里,清清淡淡的花香纏了陸散滿身,絲絲縷縷,綿綿不絕。

陸散一步步走出桃花林,來到屬於林定的那間石室,看著還未閉闔的大門,再也沒有絲毫猶豫,抬腳走了進去。

再次見到自己的畫像,陸散神色不動,只是掃了一眼,就又繼續往里走。

他完全沒有目的,只當是參觀好友的居室一樣,在這個空盪盪的石室里晃盪。遇到喜歡的擺設,也會不時駐足賞玩一番。

這樣晃晃盪盪,不知不覺中,陸散來到了石室最深處。

他撩起帳幔,饒有興致地探頭過去細看。

里頭,是林定日常起居之所。

一張鋪設得厚軟的寬大雲床靠牆擺放,雲床旁邊,放了一張矮桌,矮桌上,隨意堆疊著幾本書籍。這些書籍旁邊,則放了一張棋盤和兩個棋盒。

而雲床對面,則擺放了一張寬大的書案。那書案上,還有一卷攤開的畫卷,旁邊,則放置了筆墨硯台等物。

只掃了一眼,陸散便看得清楚,那畫筆筆端上,還沾染著畫墨。

這里所有的一切,無不顯示著,這石室的主人只是暫時離開,不日就會歸來。

陸散閉了閉眼,便又睜開,才去看那副畫卷。

畫卷上,依舊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修士。唯一不同的是,那青年修士的身旁,坐了一個人。

那人面目模糊,只虛虛勾勒出了身形,其他的,還未補充。

這是一幅,尚未完成的畫卷。

但就算這樣,陸散心中也很篤定。

這個人,應該是林定。

因為他還記得,那時的陸爾一時興起,就去找林定,見林定一人獨自擺棋,便要陪他手談一局,想著讓他見識見識他的棋力,也好分出一個高下。

可那時的陸爾無論棋力、耐性、計謀都不及林定,被他反虐得昏頭轉腦找不著北。後來,他一氣之下,硬是跟林定下起了五子棋。

而這畫里,畫的就是那個時候的兩個人。

依舊意氣風發志得意滿不可一世的陸爾和,還活生生的,林定。

陸散定定地看著那個模糊的人像,慢慢地走過去,魔怔一般地拿起案桌上的畫筆,沾染筆墨,在畫卷上慢慢塗畫。

早年的陸爾不懂畫,但後來歸隱了的陸爾,卻是畫技超絕。

可就是這樣,等到那人像畫了出來,陸散左看右看,卻總覺得不滿意。

但再不滿意,想要後悔,卻也已經晚了。

陸散將那畫筆放回原來的位置,盯著那個自己補充的人像。

「你好像是這個樣子,但又好像不是......」

「不管了,無論這畫得是像也好不像也罷,這幅畫我自己收了,絕對不能讓你看到......」

他說了這么幾句,扒拉扒拉著,就將這幅畫像卷了起來,塞入了自己的須彌天地珠里。

等到他收好畫卷,轉眼掃了一圈,轉身就走。

動作不疾不徐,但莫名的就是透出一種心虛的感覺。

事實上,不知為什么,陸散就是心虛了。

他一路走出石室,轉道回到那個給他預留的石室,走到那幅《覓桃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