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1 / 2)

林定握緊了手里的紫金玉符,想也沒想,直接就順著紫金玉符上的光點指引向東掠去。

他的臉色有些陰沉,周身靈力加速流轉,身形快速往前躥出。

過了好半日,體內靈力告急,經脈空盪得難受,林定才停下來,落在一處村落之外。

夕陽斜照,炊煙裊裊,村落里時有人聲響起,你呼我應。

林定在村外站了一會,才抬腳往里走。

山間村民都是凡俗,沒有怎么見過世面,雖然村庄上空時有劍光掠過,故老也有仙跡相傳,但到底沒有親眼見過仙人。如今林定從村外走入,看呆了所有人。

這個村落里的村長是個年過花甲的長者,人老是有點糊塗,但見識也廣,當先回過神來,越眾而出,沖著林定一稽首:「山間小老兒見過仙長,不知仙長此來,有何吩咐?」

林定側身避過,不敢受了這禮,反倒沖著他一揖:「長者言重了,小子自村中經過,見天色將晚,便想入村中借避一日,還望長者應允。」

村長睜著一雙渾濁的老眼看了看林定,又像是負荷太重,垂了下來,只留下條細細的眼縫:「仙長哪里的話。得蒙仙長不棄,是我柳家村的福分。」

他向後招了招手,一個漢子站了出來,走到村長身旁,扶著他。

「爹......」

「來,」村長含糊道,「來見過仙長。然後就領著仙長去阿平那里,讓阿平他娘收拾收拾,讓仙長暫住。阿平他家,就先和我們擠一擠。」

林定站在那里,神色不動,但村中青壯婦孺都只敢小心地用眼角余光偷偷覷著他,一點都不敢放肆。

那漢子側耳認真聽了,見村長沒有別的話,應了一聲,擠出人群就往村里走。

村長眯著眼,看林定:「仙長請隨小老兒來。」

林定點頭,跟在村長身後往里走。

一個青年漢子擠出人群,快走幾步來到村長身邊,不敢看林定,只伸手扶著村長往里走。

村長一邊引路,一邊小心地說:「村中條件簡陋,村人粗俗,如果不小心打擾仙長,還請仙長多多包涵。」

林定卻只道:「無妨。」

村長嘮叨了幾句,林定雖然回答了,但統統只有三兩個字,簡短到不行。如此幾番,村長也大概知道了林定的性情,心下松了一口氣,卻也不敢再多言,領著林定推門進了村中最為清凈明堂的瓦屋。

他邊走,還邊給林定指點地方,最後,村長想了想,還是問道:「不知仙長可要我等備下膳食?」

林定掃了一眼這個殘留著別人氣息的堂屋,搖搖頭拒絕了:「村長無須費心,小子能解決。」

村長點頭,黝黑蒼老的面龐不見喜色,但也沒有憂慮,他拱手道:「如果仙長有事,就請傳喚我這小兒就是了。我這小兒雖然愚鈍,但至少長在村中,又經常入山打獵,對這邊熟悉的很。」

他搭在青年漢子的手一動,青年漢子機靈地往前一站,行禮拜見:「柳根拜見仙長。」

林定也不拒絕,點頭道:「那就有勞了。」

村長很有分寸,見好就收,再說了兩句,就領著柳根告辭離開。

林定看著他們離開,轉頭跨入堂屋,他根本沒去主屋,徑直走進了堂屋後頭一件不大但也收拾得很規整的瓦屋。

這瓦屋比起清凈明堂的堂屋來說,陰暗了很多。

但作為一間小祠堂來說,這瓦屋這個樣子,其實很正常。

林定打量著這一間小祠堂里擺放著的稀稀落落的靈牌,接著視線一轉,卻是落在了祠堂牆壁上張掛的人物畫像上。

他看了一會,低頭沉思。

爾後,他霍然抬頭,雙眼閃過一道亮光,伸手從儲物戒指里取出那個剛剛得到不久的玉像。

但與先前林定剛得到這尊玉像的時候不同,如今這玉像的雙眼,是緊緊閉合著的。

林定的眉頭緊擰了起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這尊玉像。

這是,怎么回事兒?

但任他左看右看,將這尊玉像翻來覆去地找,卻愣是什么也沒有發現。

最後,林定只得罷手。但也不能再像先前那樣隨便了。

他想了想,從儲物戒指里翻出一個漆黑的木盒子,將玉像放了進去,封上木盒子之後,盒子表面彷如天成的花紋扭曲成一個封印符文,盒子就嚴絲密縫地封了起來。

這個,是歸雲子特意給他安置些亂七八糟東西用的,叫彌封盒。

林定將彌封盒拿在手上左右看了看,才將那彌封盒重新收入儲物戒指里。

等到他將彌封盒收起,才抬頭再去看那一幅幅張貼著的畫像。

而和他剛才所見不同,畫像里的人的眼睛,也都是緊閉的。

難怪他經過這里的時候,就總覺得不對。

林定轉頭,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時候無聲無息關上的門,他也不遲疑,回身走到門邊。

這間小祠堂雖然頗有些怪異,但到底是村人來往之地,門鎖用的也是這村人最慣常用的木鎖。

這樣古老的木鎖在現實中早早就消失在歷史的洪流里了,林定又要去哪里得見?好在,木鎖本身很簡單,只看兩眼也就弄懂了。

林定伸手搭上木鎖的兩端,雙手用力,將橫貫在門扉的木條往外拔,這本來,也很容易。可任憑林定手上力道越來越大,竟也不能移動那木條分毫。

林定試了兩次,就放了手去,不再折騰,轉而在這祠堂里轉來轉去,仔細搜尋。

但這里是祠堂,是村人供奉先人的地方,除了這祠堂里該有的靈牌香爐長案和畫像,又有什么呢?

只是,林定的視線掃過上首次落放置的靈位,村中建有祠堂用以供奉先人很正常,但這個柳村,這祖祖輩輩都生長在這里的柳村人,會只有這么幾個先人?

而且,這天元界的凡人雖然與修士不同,但他們也有他們自己的一套規矩,這禮敬先人的祠堂,絕對不會落在一個年輕後輩的家附近!

既然這樣,那么這些靈位,就單只是那什么平子一支血脈祖先的祠堂?

作為柳家族人,什么原因會讓他們將一支血脈祖先的靈位分出,另行布置祠堂安置?

林定走到祠堂中央,定定地看著祠堂上擺放著的靈位,看著那些靈位上的名字。

有人將他鎖在這里,那總該是有原因的......

林定從儲物戒指里取出一個蒲團,放在地上,自己做了下來。

他們總會找來的。

林定入村的時候本就是傍晚,如今待了一會,天色就暗下來了。尤其是這本就陰暗的祠堂......

林定面色不變,又從儲物戒指里翻出一盞銅燈,搖曳的燈火照亮了林定身邊三步范圍內。而出了這三步范圍,卻是一片濃稠的黑暗。

他將銅燈放在蒲團旁邊,自己閉眼調息。

本來,他就是為了暫時休歇,才決定走入這個村庄的。

黑暗在他的周圍張牙舞爪,但卻被那一豆燈火驅散,寸步難入。

夜色漸濃,屋外沒有半點星光,整個天地間,只有那幾點昏黃的燭火。

村長手提著煙桿,深吸了一口煙氣,抬頭望著屋外。

在他的身邊,今日林定所見的那兩個青壯漢子各自找了地方坐著,手上抓了篾條,也在忙活著。

離他遠一點的地方,他的老妻領著兩個兒媳正拿了長針,就著燈火做鞋。

青年漢子今日動作有些慢,比不上往日利索,雙眼不時瞥過村長,眼神閃爍,可見心中有事。

倒是坐在他旁邊的大哥,木著一張臉干得很認真。

左右憋了一會,青年漢子抬頭看著村長:「爹,那個仙長真的入了小祠堂了?」

村長撩了撩眼皮,混混濁濁的雙眼一掃小兒子,吐出一口煙氣,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拖長了的聲音:「嗯。」

青年聽了,手上的動作也停了,睜大眼睛看著村長:「那個仙長,是個好人......」

村長不理他,倒是他大哥,伸手將一個編織好了的籃子放在一邊,另拿了篾條來,途中分神看了他一眼:「他確實是個好人。」他頓了頓,才在重新低頭編織的時候又說了一句:「如果他能出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坐在那邊的三個婦人聽著自家的爺們兒說話,手上動作不慢,只是面上卻多少有點變化。

村長一磕煙桿子,掃了一眼兩個兒子:「別說了。」

他的視線落在那青年漢子身上,警告他:「我們只是凡人,仙人的事情,輪不到我們插手。」

青年漢子被老父的雙眼盯著,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開口給自己辯解,點點頭,應道:「爹,我知道了。」

他那坐在燈火旁的媳婦抬頭看了他一眼,也不敢說什么,只能低頭麻利地忙活。

沒有人說話,一室安靜。

村長抽著水煙,看著外頭深重的黑暗,渾濁老眼閃過憂慮。

他吞下一口老煙,順道將那已經到了咽喉邊上的嘆息吞了回去。

他們不過是凡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小祠堂里,蒲團邊上的那盞銅燈燈火左右搖曳,在林定臉上帶起一片游動的陰影。而不知何時,林定已經睜開了雙眼。

那雙墨黑如淵的眼睛,映出一點燈火,竟然亮得攝人。

那隱沒在黑暗中的人看見,不由得晃了一下神。

只這一下,就讓林定捕捉到了。

林定看著那個方向,沒有說話。

那人見此,知道自己暴露,索性也不和他僵持,直接出口:「你拿了那尊玉像?」

那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光聽這聲音,就讓人覺得他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