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茹靈見他那模樣捧著肚子笑得不可遏制，眼淚都滾出來了。

「你又在想象什么？」

她上氣不接下氣，一邊笑一邊試圖說明：「……你的員工……看到你拿著它簽文件……表情一定會很有趣……」

見林楚天完全沒有嫌棄這支筆的意思，反而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大概也覺得可愛。

「這是什么動物？」

「大哥，你不曉得大名鼎鼎的灰太狼，真的假的？」

葉茹靈拍著手唱起了網上流行的俗語「嫁人就嫁灰太狼」，她連唱帶扭，他的表情依舊「巋然不動」。

「好吧。」她放棄。

葉茹靈反倒覺得有一點點不好意思，把最初選的鋼筆奉上：「按照你的要求，買了最貴的，但絕對比不上你的萬寶龍。」

「誰說的。」他反駁。

終於抵達林楚天心儀的目的地時，葉茹靈已覺得是飢腸轆轆。迅速點了餐。有穿著制服一臉嚴肅虔誠的服務生上來倒水。

她壓低聲音對林楚天說：「糟糕，照他們這個架勢，如果我不把前菜一道道吃完他們是不會先上主菜的，但是我現在真的真的很餓。」

開胃菜是檸檬鮭魚，蔬菜色拉也很新鮮，南瓜濃湯也做得很棒。葉茹靈快速解決完幾道前菜之後才恢復力氣開始觀察這個新近開業的西餐廳，黑色的原木厚桌椅，垂掛珠簾以做隔斷。

從裝潢上看，並沒有特別獨到的地方。不過食物確實難得的好吃，難怪林楚天會放棄市內比較容易找到的還不錯的牛排店，難怪特地跑到這么遠的地方來。

這時，突然餐廳的燈滅了，有人群合唱起了生日歌，歌聲漸近，葉茹靈看到熒熒燭光。一服務生推了一輛小車上來，車上放著點上蠟燭的蛋糕。後面還跟著幾位服務生。

他們朝這邊過來——

「林先生，祝您生日快樂。」

葉茹靈一臉震驚，握著叉子低聲問：「今天是你生日？」

「特別招待，覺得怎么樣？」這里的店長兼主廚來到他們桌前。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林楚天見來人立刻露出笑容。他往里坐了一些，邀請對方坐下來，顯然兩個人是熟人。店長先生說著「等等，我去換一下衣服」轉身往里頭去了。

「你不是六月十五出生么，還早啊……」

「原來你記得。六月十五是我們家主過的生日，今天是我農歷生日。」

「你都沒說。我沒有准備禮物。」

「剛才不是送我筆了么。」

葉茹靈突然覺得，對面的這個人今天有些異樣。因為他一直看著她，目光一直沒有移開過。難道？一個念頭沖進腦海，她大吃一驚，俯在窗玻璃上檢查了一下牙齒，並沒有菜葉在上面。

他這種人的生日宴，都是要辦成大排場，用來邀請商務人士的一種名頭。也是多少人想來巴結林家的一次難得的機會。如果說有人可以獨霸林楚天的生日……不是應該……

她浮想聯翩，越想越覺得意味深重而嘴角抽搐。

看穿她心里的彎彎繞繞，林楚天嘆了口氣：「連我自己都記不得的生日，要不是艾瑞克提醒，我也是記不得的。」

此時艾瑞克換好便裝出來，在林楚天身邊坐下，林楚天先給葉茹靈做介紹，原來這位英文名叫艾瑞克的朋友是位華僑，中文名林鎮生，是林楚天在國外留學時候認識的朋友，那時，就已經是小有名氣的廚師先生了，那時只身在國外求學的林楚天因為一次偶然的情況下品嘗到他做的菜之後，便開始頻頻光林，只到兩人變成熟人。而前段時間艾瑞克剛剛回國內開了這家餐廳。

「做在我對面的這位小姐——」

艾瑞克大手一揮，擋住了林楚天的接下來的介紹。

「我來猜一下，這位漂亮的小姐是——葉茹靈！對不對？」

然後看著葉茹靈一臉震驚的模樣，他歡樂的一擊手掌：「哈哈，我猜對了。」

葉茹靈因為好奇想繼續深問，他搶先了一步說話並且是一大段的話：「檸檬鮭魚怎么樣？——可是空運過來的新鮮鮭魚喲，是特別為你料理的。牛排的烤得怎么樣？再烤之前，我在炭火上特別丟了點荔枝殼……」

也許真的是林楚天聽過不下百遍的菜譜，所以他借口出去了一趟。

「你們倆並肩進來的一剎那，我就知道你是葉茹靈。」

「我哪里很奇怪嗎？還是我的臉上大大得刻著我的名字。」

「哈，當然不是。」

「林楚天是怎么和你說我的？」

「林楚天說你是拖著兩條鼻涕愛跟在他後面的，怎么趕也趕不走的小屁孩！」

葉茹靈想，自己居然還有主動黏著林楚天的時候？又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她可一點印象都沒有。

「開玩笑的。」

「你們在聊什么？」林楚天回來了。

「我不打擾你們用餐了，還有其他客人等著我呢。」艾瑞克起身，招呼之後離開。

「他一說起料理就不免滔滔不絕，好無聊的。你體諒一下。」

「不會，我覺得蠻有意思的。」

按照顧楚天的原本的計劃，接下里他會送她回家，和長輩問過好之後再回家。好好安睡，明日再見。

但隨著開門聲，進來的客人讓兩人都愣住了。

「你說這里的食物是做得最好的，如果不是的話我可要生氣的哦。」隨著門被推開，進來一個穿著白裙女生，她不單裙子是白的，腳上穿的小皮鞋也是白色的。她一面往里走，一面頻頻往後看，一邊微笑一邊說話。因為她聲音很甜，而這里雖坐著客人，但都很安靜，所以她的出現很引人注目。

所以在座的兩人不由地投過目光去，跟在白裙女生的後進來的男人，濃眉大眼，五官深邃，是個帥小伙。

而這個男人，葉茹靈和林楚天都認識。

林楚天下意識看了一眼葉茹靈，看到她的表情有那么一秒僵硬了，但瞬息恢復正常。

是的，這個後進場的男生就是葉茹靈惦念的初戀嚴遲歌。

葉茹靈悄悄想，作為一個吃貨，如果總是在她在美食在前的同時給她派去一位可以讓她瞬間食不知味的人，那一定是老天給的殘忍的懲罰，而她現在就在領受這種懲罰。不行，她不能「獨享」，於是她立刻決定要把這種膈應、不爽、不舒服原封不動打包送給對方。

嚴遲歌此人其實林楚天總共也只見過數面，但他對此人的相貌印象極深。

第一次，是他和葉仲儒去「本大」找葉茹靈時，就在女生宿舍樓下看到他。

第二次，就是在玫瑰園的設計展。

第三次，就是此時此刻。

他記憶力確實很好，但連僅見過三次的人能留有這么深的印象，實在不能不說是例外。

他還記得從「本大」探訪回來之後三個月後，便是葉茹靈放暑假。葉仲儒一臉愁眉不展的樣子，詢問之後才知道，葉茹靈分手了。年輕人分手不是家常便飯么，他並沒有特別在意，直到真正見到葉茹靈本人的時候，他才大吃一驚。原來失敗的戀情可以迅速毀掉一個人，形銷骨立，眼窩深陷，搖搖欲墜。眼神是放空的，半天不說一句話，讓她吃飯就吃飯，讓她睡覺就睡覺，哪里還有半點當年神采飛揚的樣子。

「她若是會哭就好了，好像變成了木頭人。」葉仲儒痛心疾首，「楚天，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妹妹會被人欺負，說真的，我連殺人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我爸不准我動他分毫，我早殺到那家伙的老家去了！」

林楚天去看她。她坐在靠牆邊放著的藤椅上，面對著院前的小花園，除了幾個樹和幾盆花以外，並沒有特別的地方，她就這么一動不動可以坐一天。

「葉茹靈，你在看什么？」那時候林楚天問她。

「啊？」

「在看什么？」

「……」她好像在思考問題的答案，又好像什么也沒有想。

「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然後又愣愣發呆。

後來他建議葉仲儒至少讓家里熱鬧一點，也許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葉仲儒照辦。他也出了份力，找來幾位年齡相仿的女生陪她聊天。這其中只有溫清恆能讓她的眼神重新聚焦……

直到葉茹靈主動開口說話，擺脫了那令人感毛骨悚然的狀態。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一個名叫嚴遲歌的人造成的。於是，那張笑著對葉茹靈招手的臉時刻閃現，以至於越來越清晰且不會忘記。

現在，這「罪魁禍首」就站在自己面前。

服務生領著他們在一旁落座，並前來倒水。嚴遲歌在旁邊很是細心的照顧女生，以免給熱水灑到。他們都沒有發現，鄰座有人正在觀察他們。

林楚天還在想要不要「假裝沒有看見呢，免得對面這家伙又要胡思亂想」的時候，葉茹靈已經昂著腦袋大踏步走到嚴遲歌的桌子前面去了，且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用力。她黑色的長卷發一跳一跳的，氣勢十足。

「嚴遲歌！」

「葉茹靈。怎么是你。」對方顯然被她來勢凶猛給鎮住了，下意識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就是我，上次在玫瑰園我看到你了，不過因為有其他事物要處理所以沒有和你打招呼，今天補上。」

葉茹靈目光挑向旁邊，「這位小姐是？不介紹一下——」

「哦，她是——」

「我先自我介紹，小姐你好，我叫葉茹靈。也許你已經猜到了，沒錯，我就是你旁邊這位先生的前女友。」

葉茹靈也學會艾瑞克的招數，率先說明，搶占先機：「不過，我們已經有五年沒有見過了。」

白裙女生沒有想到還會出這么一幕，不知如何應對，愣住了。

此時林楚天已走到葉茹靈身旁，葉茹靈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幾乎把自己掛在了林楚天身上，「這位則是我的『新歡』！很帥吧！」葉茹靈見他那模樣捧著肚子笑得不可遏制，眼淚都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