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華隨著青森走在珠港城內,他不能想到這曾是浣月最大的港口,往日的繁華一去不返,難民隨處可見。
他小心翼翼的走在城內,腳下盡是被燒毀的木頭,有些已成了焦炭,有些火星還在寒冬中掙扎叫囂。
樊華走過一片廢墟,他能看見一只從廢墟中伸出的手,已無了掙扎,筆直的伸向天空,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已死,手中盡是灰燼與積雪。
「李賢......會阻止戰亂嗎?」納蘭堇看著那些可憐的難民們,該算是她與納蘭連山的過錯,是他們的愚蠢與優柔寡斷導致了生靈塗炭。
青森回頭看了她一眼,冷笑一聲,道:「會啊,他會阻止那些想要阻止他一統天下的人,比如余氏......但是與各國開戰,或早或晚,橫豎都是一刀。」
納蘭堇看著這些,整個人都有些昏沉,距離大涼軍營尚有一段距離,腿腳卻再也抬不起了。她扶著腦袋,往日不是這樣的,她往日健步如飛,能以一敵二,這么點路怎么可能走不動呢?
她忽然眼睛一花,倒在了地上,一瞬天旋地轉,分不清南北,只聞青森的喊叫聲。
再次醒來,她先是聽到了炭火的炸裂聲,再看到了一口小鍋架在炭爐上煮著什么。她掙扎著坐起身來,整個人還有些渾噩。
她是昏倒了,被帶到了這罷?
她穿上她的雲靴,隨手從木架上取了一件外衣,一掀開帳篷的簾子就被風雪給吹得後退了一步。不巧,她看見青森、樊華與慕紅綾三人正朝著這邊走來,她便不想出去了,候在帳篷內等他們。
「紅姑姑,少主口不能言,李賢一事愛莫能助,日後你們定要愈加小心才是了。」
「多謝提醒,只是我慕家世代為大涼效勞,實在無法退一步。」
「可李賢其實也是李家的人不是么?」納蘭堇在帳篷內聽到鹿化摻和了一句,瞬間沒了聲息。
一雙手掀開簾子,看見納蘭堇坐在火爐邊取暖,大伙不禁一愣,也忽然松了口氣。
「公主無礙了?」
「無礙了......我如今已不是什么公主了......」納蘭堇有些尷尬的道。
李賢已奪取了她的故土,改了名,她有什么顏面自稱公主?
慕紅綾也尷尬的低下了頭,道:「哦......無礙就好,軍醫說你是氣血攻心,悲傷至極才會暈厥,看你醒來,想來也差不多了。」
「多謝縣主掛念。」道完這一句,納蘭堇便不語了,多說都是痛。
慕紅綾轉過身來,有些不安的看著樊華,拍了拍他的肩,悄聲道:「樊華,我知曉你恨你爹,恨他這么多年都不肯來見你,可他已經老了,可能撐不住多久了,你知曉嗎?你留在這一段時日可好?待他病情好一些了,你再回京都。」
樊華垂下眼眸,似是不大樂意的,他來這,慕忠誠還沒見上一面,倒是見了慕樊辰與慕紅綾。
她不提還好,一提他就一肚子的恨意,若是他爹怎會如此無情!
「樊華?」慕紅綾握著他的手詢問道,「你看在姑姑的面子上,看姑姑帶你到大的分子上,你就留下來成不成?雖然我以前待你是嚴了些。」
樊華看著她,眉毛一挑,青森便知道了意思,替他道:「少主這意思是留下來,不過也就幾日,不在久的,畢竟小少爺在梨谷太過危險了,有可能已經被他人知曉了位置以此要挾。」
慕紅綾也不強求他在多少日了,畢竟都有難處,她點點頭,也算是滿意了這答案。
待慕紅綾離去,納蘭堇坐在火爐邊,疑惑的問道:「大將軍抱恙了么?」
「之前交戰被捅了一刀,傷及筋骨,傷勢反復,身子骨不太硬朗了,躺在病床已有數日。」
「人老了,身體自是江河日下,難免會一病不起。」
「嗯?」青森不解。
「我父皇......不,我爹他就是這么走的。得了肺癆,一直治不好,剛開始還是咳出痰,到後來痰中帶血,到後來沒痰了,一咳就是一帕子的血,漸漸的就起不來,走了......」
似乎是最近打擊太大了,納蘭堇甚至能想起生命中每個在她面前死去的人,她記得她站在沾月樓的房門前,看見宮人來往,太醫不斷的施針,然後她的父皇就沒了動靜......她還能看見他的手從納蘭連山手中滑落的模樣。
她知道他走了,再也不能見到她了,但是她對他的感情並不深厚,一滴淚都沒留,別說是她了,就連納蘭連山都只是詫異罷了。
納蘭堇將火鉗擺弄著炭火,嘴角帶著一絲的苦笑,她現在在這是干嘛?看著敵軍的鐵蹄踏碎她的家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