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1 / 2)

父親並不喜歡她。

這件事在愛麗絲還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由於父親的態度,幾個姐姐也不喜歡她。不管做什么事,她們都以愛麗絲身體不好為由,將她一個人丟下。另外,家里的仆人之間也總是有些閑言碎語,而每次一看到她,就又遠遠地避開。

為什么所有人都討厭我呢?

愛麗絲並不明白。

唯一憐憫她的母親什么都說不出來,只是一味地抱著她哭泣,道:「為什么你會是一頭紅發呢?」

怎么討人喜歡是愛麗絲最先學會的技能。

怯懦的神態、乖巧的行為、適當的恭維和表現自卑,只要這些全部都展現好的話,即使是父親和姐姐,也會因為愧疚稍微對她好一點。

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她都以為那位時常來家里的「叔叔」、實際上是國王的先生,是因為覺得她可憐才會帶她到王城的城堡。

然後,在那里,愛麗絲第一次見到了作為公主的費羅米娜。

和她一樣,有一頭紅發。只不過在她頭上顯得刺眼的顏色,在費羅米娜那里卻成了耀眼。

還有,那雙與國王酷似的黑眸中,愛麗絲看到了,和她一樣的……孤獨。

……

愛麗絲很清楚,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認為她是費羅米娜公主唯一的朋友。她們一起長大,幾乎同吃同住,是她以春風般的溫柔包容著高傲冷淡得如同一道鋒刃的公主。

或許就連費羅米娜本人都是這么認為的。

愛麗絲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費羅米娜也是她的「唯一」。

只是並不是朋友,也不是親人,而是更為特殊的一種存在。她認為這可以被稱為「愛情」,或者比愛情更為難以取代。

於是,在愛麗絲心里,她們成了彼此的唯一。

直到那個金發藍眼的男人出現,打破這長久以來危險的平衡……

……

為什么一直沒有注意到呢?

費羅米娜從來都和她不一樣。

她不准備讓任何人踏足她的心房,而費羅米娜雖然小心翼翼地把守著門把手,卻依然期待著誰可以進入她的靈魂。

……

愛麗絲的血浸潤了女王的長袍,順著銀白色的劍身低落。

她的臉色慘白,雙目輕輕地閉上,長長的眼睫毛貼著眼瞼,嘴角卻微微上揚。

費羅米娜怔怔地看著她做出的每一個動作,看著她握住劍刃刺進胸膛,卻無法做出任何回應,直到愛麗絲的身體滑落,她終於取回身體的控制權,張皇失措地將愛麗絲抱住。

沒有任何遺言,沒有絲毫的猶豫。

愛麗絲死得如此干脆,干脆到沒有任何反悔的余地和反應的空間,只有體溫還依然殘留在她纖細的身體上。

費羅米娜緊緊地咬住嘴唇,只有用*的疼痛,才能暫時分擔心里撕裂般的痛苦。

她並不准備殺死愛麗絲,她也不確定自己真的能殺死她。不止是因為愛麗絲所說得加菲爾德給了她力量,費羅米娜並不肯定她一定能下得了手。

畢竟從六歲開始,愛麗絲就一直在最親近的位置陪伴著她。

抱緊已經死去的愛麗絲,費羅米娜將臉埋在愛麗絲白皙的脖頸間。她渾身都被冰冷堅硬的鎧甲包裹,臉是她唯一裸|露在外的肌膚,也是她唯一能夠觸碰愛麗絲最後的體溫的地方。

空盪盪的宮殿里,隱隱約約地傳出少女嗚咽著的哭泣聲。

幾分鍾後,等待在宮殿外的人和魔族混雜著的軍隊,終於在城堡的頂端看到了人影的晃動。

那是個從頭到腳都被銀甲覆蓋的騎士,只是原本干凈的盔甲已經沾染了血,尤其是胸口的部分,一大朵玫瑰般的血花驚心動魄地綻放著。

不需要言語,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個死去的腐朽王國最後的鮮血。

騎士站在城堡頂上,後背聽得筆直,頭盔上的紅纓迎著風搖晃著。

在她高舉起寶劍的一剎那,火龍揚起了脖子,發出尖銳而高昂的嘯聲。

軍隊里的士兵們爆發出喜悅的吶喊聲,他們同樣舉起武器,從每一個能看見的門中踏入,准備攻占這座象征著權力的城堡。

只有一個人除外。

傑夫乘坐著威爾伯飛上城堡,降落在費羅米娜身邊,他一把扯下頭盔,讓被汗水浸透的金發暴露在陽光下。

「費羅米娜,你……愛麗絲……」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說什么好。

他很想問問在城堡中發生了什么,愛麗絲還活著嗎,可這些話卻像卡在喉嚨里似的,讓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替我管著這里,別讓士兵們亂來,尤其是羅賓和他帶的人……找幾個比較好的房間,讓傷員們休息,城堡里應該有數量充足的葯品。」費羅米娜沉悶的聲音隔著頭盔傳了出來,她一邊交代著,一邊動作熟練地爬上傑西卡的背,「如果有什么問題的話,就去問雷克斯,那個老家伙什么都知道。我要離開一下。」

「等等,費羅米娜!你要去哪里?」在傑西卡騰空的一剎那,傑夫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

「有些事必須要盡快處理……今天是契約的最後一天。」費羅米娜說道,傑夫看見她一只手緩緩地握住了放在胸口的玻璃瓶。

那個瓶子,傑夫曾經見過好多次,費羅米娜經常一個人拿起來端詳,但他從來沒看清過里面裝得是什么。

費羅米娜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對勁,何況剛才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愛麗絲……她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么。

傑夫並不放心費羅米娜一個人忽然離開,但伸出手想要拉住費羅米娜,可傑西卡的尾巴帶著風從他指尖掃過,沒有給他再次挽留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