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電廠一道門是廠大門，進入後是辦公區域，再往里去是二道門，進入後是生產區域。廠內對二道門的進出檢查比較嚴，非掛廠區通行證的車是不准進入廠內區域的，辦公區也不行。就是掛有廠區通行證的，只要車上載的有東西，檢查都會更加嚴格。

看到載著材料的貨車，門衛沒有放行，站在一邊道：「停車檢查。」這是應有的，司機停了下來，遞出去一張單子，「這些是廢棄的材料，要拉出去處理的，這是材料清單。」

門衛查看了一番手續沒問題，把擋著的門柵欄放開了，手一揮示意放行。

「等一下。」這時過來三個人，「我們要再檢查一番。」

「你們是哪里的，憑什么要檢查？」

來人出示了通行證，「我們是紀委、內控部聯合督查組的，你說有沒有權力檢查？」

「我這些材料都手續齊全，根本沒問題的。」司機拿出煙敬給來人。來人根本就沒接，攀上了貨車車廂里檢查。廢電纜、破舊的角鋼，殘缺磨輥的零配件，看了一遍，並沒有什么問題。領頭的胡學剛皺了皺眉頭。他收到不知名人士發過來的一些廠內盜賣材料的信息，特意今天來堵的。

是有人誣告，還是這次偷盜的人聽到了風聲？胡學剛准備再看一遍，如果實在沒問題就放行了。「你把單子拿給我看一下。」

「這些東西真的沒一點兒問題。」司機說著遞上了單子。

胡學剛對著單子一件件地看，還是沒問題，他的犟勁上來了，他就不信，人家把情況都發給他了，他竟然還查不出問題。他恨恨地踢了一腳那個磨輥的配件。

殘缺的配件？他眼睛一亮，如果這次拿出去一個殘缺的，下一次把另一部分拿出去，不就是一個完整的材料嘛。

胡學剛對督查組的另外兩個人悄悄說明了情況，對司機說：「把車開到一邊，我們去另一個地方說話。」反正都是電廠的員工，跑得了和尚還跑不了廟。

吳非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和他班上的人一塊慶祝。把顏子孝搞下去，這次的人選就只余他一個了。志得意滿之下，他隱隱約約透露他要升專工了。班上一片奉承聲，叫著出來吃飯，說只當提前為他慶祝了。還讓他到了分場，千萬不要忘了班上的老同事，有機會了要多在分場領導那里為班上說些好話。

吳非被奉承得很舒坦，覺得這次自己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他干了這么多年，終於卡在45歲年紀之前升上這一步，實在是太不易了，高興得喝了一滿杯酒。

一聽電話是分廠馬主任打過來的，他還挺高興，覺得可能是領導要找他談話，紅光滿面地走了。

到了分廠辦公室，他看到不光馬主任，還有紀委督查組的胡學剛等人，他的心一下子像被浸入了冷水里，那一點酒意都隨著汗水流出來了。

只見馬主任一臉嚴肅地說：「吳非，你伙同分廠辦事員李立，以好的零部件充作廢品賣出去謀取利益，現在已被當場查處。希望你坦白交待，爭取寬大處理。」

馬主任惱得很，分廠出了這樣的事，雖然他不知情，也有管理不當的責任。早知道他就不聽分廠其他人建議上報吳非的名字了，這下楊總還不知道怎么看自己，會不會覺得自己也是知情人？

聽得此話，吳非腿都軟了，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大的零部件他不敢動，這些分廠都有數的，他每次都是以磨損的名義換下來小的零件，假裝廢品賣出去，然後廢品收購站那里有門路，再出面把零件賣出去雙方分錢。自己做得那么隱秘，怎么被查出來了呢？

卻不知顏子孝被吳非的伎倆惹惱了，查他的資料時發現他有不明來源的錢，順藤摸瓜就查到他有倒賣零件的行為。吳非做得很謹慎，錢也不多，如果他沒惹到自己，顏子孝才不去管他的事。這次，既然他想讓自己倒霉，那也不能怪自己讓他倒霉。

廠里的處理意見很快，到晚上的時候，廠里消息靈通人士已經知道了吳非盜賣廠里材料，也知道了他將要被扣除三年工資，留廠查看的事。

顏子孝也收到了消息，他默默地聽著馬主任對他抱怨，「你說，他賣的東西，總錢數加一起也不多，這人怎么這么見錢眼開呢？楊總肯定對咱們鍋爐分廠印象都不好了。」

顏子孝覺得有些對不起馬主任，不過如果吳非以後膽子大了，說不定捅更大的漏子，他也算提前拔出了個毒瘤。

想了想，他提議道：「馬主任，其實你可以向廠領導建議，把咱們分廠這一塊的設備做個設備台帳來，標注上每一個零部件的大概使用年限，就是換下的零件，也由分廠統一處理，這會減少別人混水摸魚的機會。」

「大的零部件換下來都由廠內統一管理的。就是這些小的，更換得頻繁，價值又不大廠里才沒有回收。小顏，還是你們年輕人腦子靈活，這是個好辦法，也算我們的補救措施吧。真是便宜吳非了，竟然沒有開除他。」

顏子孝知道，之所以不開除吳非公職，是因為開除一個人，對他們這種國企來說，這事的影響就大了，不但會鬧到新新國際去，還最終會影響到整個廠領導班子的考核。

不過，這也已經夠了。相信吳非以後只會拿廠內最低崗的基本工資，余生中都會後悔他為什么做這樣的事。

溫可盈看著顏子孝放下電話，問：「你們分廠出事了？」

「是吳非，他盜賣廠里東西被抓了個現行，廠里已對他進行了處分。」

「大校，你怎么做到的？」溫可盈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顏子孝心一熱，「很簡單，我知道他有這種行為，然後知道他們班要處理廢品時，提前發了郵件給廠里的督查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