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塵埃落定(1 / 2)

坐在前排的神官眼尖,不由自主念出了盒蓋內側的銘文:「……喬萬尼,t.c?」

芝諾坐在長桌的盡頭,聞言悠游自在地嗤笑了一聲,懶洋洋地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托馬斯大人您原本是西西里人吧?來自西西里的托馬斯,首字母縮寫正好吻合,這該不會是個可怕的巧合吧?」

托馬斯幾乎是怨毒地盯了芝諾一眼,卻不發一語。

主教最忠實的支持者前日負傷,今日缺席,而出席的其余長老會成員和神官們雖然平日里對主教言聽計從,如今卻面面相覷,一時找不出替托馬斯辯護的托詞來。堂堂紅衣主教若真的有一個私生子,還很有可能為了保守這個秘密將里爾殺害……即便以最低的道德底線來衡量,這罪行都未免太過出格了。

「托馬斯大人,請您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您是否認識這條項鏈?」西莉亞不給對方就此沉默的機會,再次語調平和地逼問起來。

紅衣主教翕動了一下嘴唇,平日里生氣勃勃的可親面容一下子顯得萬分蒼老;他啞聲問:「您是從何處弄來這條項鏈的……」

「哦?看來您果然認得這條項鏈。」西莉亞微微笑著下了定論,她一步步從充當被告席的宣講台上走下,踱到托馬斯面前,衣袍曳地的沙沙聲宛如來自地獄深處的喃語。她雙手在桌面上一撐,俯身向紅衣主教湊近,低而森冷地問道:「您是准備主動懺悔、還是由我揭發您的所有罪行?」

托馬斯身邊的神官為聖女威勢所懾,紛紛向一旁挪開。

紅衣主教額前的白發微微濡濕,發尾下冰藍的眼珠好像真的成了不化寒冰的一部分,混沌、死氣沉沉,再無往日的銳利。他抿了抿嘴唇,忽地起身。椅子在他身後發出刺耳的拖地摩擦聲,托馬斯擠出一個幾不可見的笑弧,低沉地道:「是,這條項鏈是我命人打造的。」

西莉亞顯然也沒想到對方會這樣輕易地坦白,不由戒備地抬了抬眉毛。

托馬斯有些好笑地盯了她一眼,眸中又恢復了幾分大主教的威嚴與從容。他嘆息似地說道:「勝負已分,我沒有興趣像落水的野狗一樣掙扎,那樣太過難堪。」

他頓了頓,環視身周神色各異的擁護者、下屬和潛在的敵人,見眾人盡皆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不由哂然一笑:「我的確說過謊,而且不在少數。但這一次我不會違背本心隱瞞真相,」他幾乎是調侃地再次看了西莉亞一眼,仿佛在諷刺她方才的言不由衷,不急不緩地繼續道,「對,在二十三年前,當我還是弗蘭德斯主教時,一位來自那不勒斯的瑪德琳女士前來向我懺悔,我就此與她相識。」

「雖然我並不能斷言,但就暫且容許我假設在座各位對激情的罪孽並不陌生。」這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又是自嘲一笑,「我也許比我真實的年齡看上去要年長,而那時……我毫不猶豫地投入了罪孽的最深處。如各位所想,如里爾和聖女大人的指控,我有一個名為喬萬尼的私生子,如果他現在還活著的話,應當剛滿二十二歲。」

廳中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等托馬斯繼續說下去。可主教卻只是搖了搖頭:「喬萬尼出生半年後,我就離開了弗蘭德斯,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和瑪德琳。而這條項鏈就是我在離開前命人打造,給瑪德琳的留念。」

「那么里爾所說的……您每年給予那位瑪德琳錢財的事……」馬歇爾長老鼓起勇氣發問,似乎想借此將自己與里爾之死的關聯徹底撇干凈。

「我將支持母子兩人生活費的活計托付給了弗蘭德斯的一個可信賴的友人,我不准備在此將他的名字透露,因為這並沒有意義。」

芝諾發出帝國人特有的曖昧不明的輕笑,假模假樣地恭維道:「您真是品德高尚,那位友人定然會對您感激不盡。」

這句諷刺著實辛辣,其余長老會成員不由對他側目,有人明顯地皺了皺眉:芝諾是長老會中唯一的帝國人,而西陸拉丁人對帝國的觀感向來不佳。即便托馬斯有罪,但一眾拉丁人顯然還是不甘心被一個輕浮油滑的帝國人諷刺。

馬歇爾誇張地咬咬牙,問出了最為關鍵的問題:「那么里爾的死是否與您有關?」

「很遺憾,我與他的死無關。」托馬斯說著再次看向西莉亞,語中飽含深意,「坦白說,事到如今我仍然不認為他真的有什么證物……至於您是怎么弄到這條項鏈的,還要請您替我解惑。」

西莉亞走回宣講台邊,笑笑地道:「怎么弄到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的確是您罪行的證物。」

托馬斯將代表主教身份的紅色小帽緩緩取下,向眾人微微躬身--這大約是很多年來,他第一次紆尊降貴地這么做:「之後與羅馬那里交接的事,就交給諸位了。」

語畢,這位發頂微微見禿的主教從目瞪口呆的神官們身邊走過,儀態雍容地離開了教廷。

方才一直筆耕不輟的書記員愣愣抬頭,不太確定地向長老會各位征求指示:「眾位大人,審判是否已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