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2)

晉地一家人 莫洛者 2156 字 2023-03-13

李根生到底沒有拗得過郭氏,極不情願地寫了放妻書,親自送到郭家交到郭氏手中。

郭氏不認字,不信任地接過文書,抿著嘴,低頭去看一個個的字整齊地排成好幾列,一筆一劃都極為好看:這不是李根生寫的,李根生肚子里裝了多少墨水,再沒有人必她更清楚明白的,他本不識字,還是到了邊城入了伍,才跟著同袍學了幾個字,他的的字寫的極丑,個個都有小兒拳頭那么大,一張紙寫不了幾個字,還到處都滴著墨點,學字那會子她沒少笑話他,每每笑得他賭氣扔了筆,又說盡好話替他撿回毛筆,洗干凈了,勸他再練……

往事不可追,郭氏收回看向文書的眼神,抬頭看向一臉暮氣的李根生說道:「這不是你寫的!」

李根生聞言一窒不自在地說道:「我的字太丑,這文書是……的東西,所以求了曾將軍代筆,後面的落款和手印是我的,你放心,我既答應了和離,便不會騙你!」說著他拿過文書念了一遍:「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之夫婦。若結緣不和,比是冤家……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願妻娘子相離之後,重梳嬋鬢,美婦娥眉……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顫抖著聲音念完放妻書,李根生幾乎拿不住這重若千斤的一紙文書,把它放在炕桌上,抹了一把臉,硬生生地咽下喉頭的哽塊,硬著聲音說道:「玉梅就按你說的,跟你一起住,可是她還是我李根生的閨女,她的生活費用和將來的嫁妝都由我來出。」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小袋子『咚』一聲,輕輕滴放在炕桌上。

郭氏不欲再要他的銀子,拿了袋子要還給他。

李根生退卻道:「這是給孩子的,不多,你收著吧。」說著轉身出門去了。

郭氏拿著錢袋子也跟著出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走至院子當中,李根生的步子有些沉,他知道,今天邁出這里,就再也沒了回頭路可走,他相伴了十多年的妻子,融到骨血里的人就要硬生生的分離成了外人,想到這里,抬起的腳重若千斤,怎么也邁不出去,不由自主的回過頭去,再看一眼,「巧娘……我……若是…我不納妾,你還要我嗎?」這些話說的很艱難,卻是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好似存在他心里已經很久很久,說了出來,說完他還期待地看向郭氏仿佛只要她一個點頭,他便歡喜地奔向妻子,再不管他什么兒子孫子,只留在郭家和妻子女兒一起過日子,但是看到郭氏明顯拒絕的眼神和隨著他向前邁步跟著後退的動作,他滿心的期待『噗』的一聲被滅了徹底,心里苦澀難耐,又舍不得離開,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到了這一步田地?

「鄭家的銀子我還清了,你把那身契燒了吧,和閨女好好過日子,若是……若是……有人欺負你,就給我捎個信……」話到一半再說不下去了,他硬著心腸轉過頭去不再看她,大步出了郭家,臨走還幫著把大門也合上,她一個女人家帶著個小閨女,著實令人放心不下,只是他卻再也沒有了保護她們母女的權利,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到了這一步?

李根生渾渾噩噩地出了郭家,不知去往何處。

院子郭氏看著李根生消失在大門處的身影好一會才醒過神來,轉身回了屋子,先把他帶來的和離文書仔細地沿著原有的折痕疊好,放進箱子里的最底下,之後便坐在炕桌旁,看著桌上李根生留下的錢袋子,有骨氣點,她不該再要他的銀子,既然選擇了和離就得離得干凈利落,靠著自己的本事掙銀子,即使再苦再累,也是自己選的路,怨不得別人,可她還有閨女要養,為了自己的骨氣,拒了前夫的銀子,讓閨女跟著自己過苦日子?好似有些傻!

郭氏把他放下的錢袋子里的東西倒出來,卻是四錠五兩的銀錠子,四錠五兩的金錠子並一個小小的布包,打開布包,卻是十二顆蓮子米大小的瑩白珍珠,正在這時,忽聽的大門響動,接著就是幾聲急促的腳步聲,還未等郭氏把金銀都收進錢袋子里,房門就猛地被推開了,李根生去而復返。

「銀子你留著使,不夠了我再給你送,這個錢袋子還我!」說著李根生疾手拿過炕桌上的錢袋子,把郭氏剛剛裝回去的兩個金錠子又倒出去,只拿了錢袋子閃身出了院子,那錢袋子是郭氏給李根生換的最後的一個,之前用舊的都剪開做了糊了鞋底子並未留下。

邊城苦寒,苦的不僅僅是百姓還有邊城的數萬守軍,苦寒之處不僅僅在於天氣惡劣,嚴寒難耐,還在於物資生活上,邊城的百姓們到了冬天吃的菜只有秋天時候在地窖里存下的白菜蘿卜和一缸咸菜,邊城的守軍亦然。

每年到了秋末就要派了軍需官下鄉去收夠一冬一春吃的白菜和蘿卜,存放在專門的地窖里,除了爛掉的,全部煮進鍋里。

往年陽城的軍需都由歷城直接調撥,過冬菜也由歷城軍需撥了銀子下鄉去買,今年,聖上下旨,陽城守軍脫離了歷城大帥的節制,並專門派下了監軍,兼管銀錢使費。

新上任的趙馳趙大人倒也勤勉,一到任就撥了銀子去買過冬菜,只是趙大人命歹的很,到陽城上任還不足一月就被閨女和毒死了,軍營地窖里存下的過冬菜還不足往年的十分之一,軍需再要往監軍府衙去領銀子卻一文錢都領不出來了。

到了十月,先前存下的過冬菜已經所剩不多,僅夠十來日吃的,趕來查案和上任的大人們卻被陽城的第一場大雪阻在了離陽城一百三十余里的一處荒廢了的破廟里。

前來報信的兩人進了陽城軍營,見到鄭鈞和曾瑜韞已經是大雪之後的第四天。

這一次曾瑜韞搶了差事,讓鄭鈞留守,他當即點了一千騎兵,帶足了干糧出城接應去了。

歷城的楚瑜早在二十天前就傳了消息過來,這一次京城派來陽城查察趙馳死因的大人是大理寺少卿呂頌和禮部尚書曾培嚴,新任的監軍卻是翰林大學士李家的獨子,新科榜眼李文昊。

當時,看到這份名單,曾瑜韞兄妹倆相視無言。

之前的二十來日里,瑤光能假作不知的糊弄自己不去多想,真到了曾瑜韞出城接應來人的時候,她才真正的從心里承認了父親的到來。

她從京城逃出來,嫁給鄭鈞就再沒想過還能再見到父母親人。

手里的一件男式里衣,縫了拆,拆了縫,反反復復,好幾次,不是縫線歪了就是袖子接在領口處,瑤光氣惱地把衣裳團成一團扔進簸籮里,開了窗戶去看院子里小兒堆的白胖的雪人。

鄭鈞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瑤光穿著薄襖站在大開的窗前,屋子內一室寒涼。

大步走過去,站在她身後,展臂關了窗戶,順勢將她摟緊懷里,用肩上的披風將她團團裹住,好一會,感覺到懷里冰涼的人兒漸漸的回了暖,才松開。

松開的手臂卻遭到懷里小人兒的反抗抗議,細細的手臂,小小的玉手拉著他的手臂重又恢復了方才抱著她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