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牌(1 / 2)

淡紅酒,果然是大都市來的人……盧米安的目光最終落到了那位女士手中的玻璃酒杯上。

淡紅酒是由糖和腌漬過的櫻桃釀成的燒酒,無論顏色還是口感都很受女士們歡迎,當然,也可以用別的合適的水果代替櫻桃,口感上會略有差異,但不是太大。

這是科爾杜村老酒館能拿出的少數幾類上檔次的酒之一,他們之所以會備著,是因為普阿利斯夫人去過一次省府比戈爾後就愛上了這種顏色淡紅的酒。

——普阿利斯夫人是本地行政官兼領地法官貝奧斯特的妻子,祖上是貴族,在羅塞爾大帝時代沒了爵位。

她同時也是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的情婦之一,這事村里知道的人不多,盧米安是其中一個。

盧米安收回視線,走向了吧台。

那里坐著個單穿亞麻襯衣和同色長褲的四十多歲男子,他棕發已不夠茂盛,頗為凌亂,眼角、嘴邊、額頭等地方因常年的勞作有了些皺紋。

這正是雷蒙德的父親,皮埃爾.克萊格。

又一個皮埃爾。

所以,盧米安才會在莉雅、萊恩等人面前開玩笑說在酒吧里喊一聲皮埃爾,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會答應。

村里的人在講這些皮埃爾、紀堯姆時,都會加上誰誰誰家的限定詞,要不然根本分不清。

不少家庭,父親和孩子還是同名,都叫皮埃爾或者紀堯姆,鄰居們只能加「老」、「大」、「小」來區分。

「爸爸,怎么不去村里廣場和其他人聊天?」雷蒙德走到父親旁邊。

村里的男人們最喜歡在廣場榆樹底下或者某個人家里聚集,玩骰子、紙牌、下棋,討論各種傳聞——到酒館是需要花錢的。

皮埃爾.克萊格端著杯紅色的葡萄酒,側頭看了自己第二個兒子一眼:

「等一會再去,現在廣場上應該沒什么人。」

對啊,村里那些男人都去哪里了?盧米安頓時有些疑惑。

剛才在廣場時,他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叔叔,我找你想問點事情。」盧米安直截了當地說道。

皮埃爾.克萊格一下警惕:

「新的惡作劇?」

「狼來了」那個故事確實是有現實依據的……盧米安側過腦袋,示意雷蒙德開口。

雷蒙德組織了下語言道:

「爸爸,你給我講過的巫師傳說究竟發生在多久以前?九頭牛才能拉動棺材的那個。」

皮埃爾.克萊格咕嚕喝了口葡萄酒,疑惑說道:

「問這個干什么?

「這是我小時候,你爺爺給我講的。」

科爾杜村所在的萊斯頓省和臨近的奧萊省、蘇希特省都位於因蒂斯共和國南方,是有名的葡萄產地,這里的葡萄酒尤其是劣質的那種非常便宜,某些年景,人們甚至能拿葡萄酒當水喝。

雷蒙德聽得一陣失望,因為他爺爺早就過世了。

就在這時,皮埃爾.克萊格又補了一句:

「你爺爺說是他小時候親眼看到的,從那之後,他就害怕貓頭鷹,擔心會被這種邪惡的生物帶走靈魂。」

盧米安和雷蒙德的眼睛同時一亮。

竟然真的有線索!

那個巫師的傳說居然是某些人親身經歷的事情?

「爺爺有說過那個巫師原本住在哪里,後來被抬到哪里埋葬了嗎?」雷蒙德追問道。

皮埃爾.克萊格搖了搖頭:

「誰會關心這個?」

盧米安見雷蒙德還想再問點什么,伸手拍了他一下,大聲說道:

「該去河邊了。」

雷蒙德正待追隨盧米安離開,皮埃爾.克萊格突然想起一事:

「等等,雷蒙德,過兩天你要去當『看青人』了,我和你說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看青人」是負責巡邏村庄附近高原草場和周圍田地的,防止有人在禁牧期放牧或者任由牲畜破壞青苗。

盧米安沒有旁聽,去了酒館附屬的盥洗室。

出來時,他特意經過了那位喝著淡紅酒、看不出具體年齡的外來女郎。

雖然他不會做搭訕這種事情,但想提前進行觀察,搜集好細節,等時機到了,這說不定就能派上用場,就像他利用萊恩、莉雅等人撞破本堂神甫偷情現場一樣。

不露痕跡地掃了幾眼,盧米安准備繞過這個角落去酒館門口等待雷蒙德。

就在這個時候,那位穿著橘黃色長裙,氣質慵懶的女士抬起了腦袋。

盧米安還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與對方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一時之間,以盧米安的臉龐厚度都有些尷尬。

他腦海內隨即冒出了一個個念頭:

我是該學本堂神甫、行政官那樣,順勢贊美她的美貌,從觀察變成搭訕,還是展現青澀一面,匆忙轉身離開……

他剛拿定主意,那位女士笑盈盈開口了:

「你最近在頻繁做夢?」

刷地一下,盧米安就仿佛被閃電劈中,整個腦海都變得麻痹,所有的念頭都凍結在了那里。

也就是一兩秒的工夫,他強行笑道:

「做夢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那位女士單手托著腮部,打量著盧米安,低笑道:

「身處一片大霧的夢。」

她怎么知道的……盧米安的瞳孔瞬間放大,神色里多了些許驚懼。

他雖然經歷過不少事情,但畢竟年輕,一時竟有點沒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冷靜,冷靜……盧米安一邊安撫自己,一邊緩和了臉上的肌肉,反問道:

「你昨晚聽完了我給那三個外鄉人講的故事?」

那位女士未做回答,從放在旁邊椅子上的橘色手包內拿出了一疊牌。

她再次望向盧米安,微笑道:

「抽張牌吧,或許能幫你解開那個夢境隱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