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各人的煩惱(上)(1 / 2)

城管無敵 老老王 2513 字 2023-03-13

「……真的是無法可想了,我們已經竭盡全力了!這座城市一定是被邪魔詛咒了!」

一位掌管市政的土耳其貴族官員,盤腿坐在阿拉伯毛毯上,不顧教規大口狂飲著葡萄酒,如此悲哀地訴苦道:「……城里各處污穢的地方都派人掃除過了,陰溝和水渠都疏浚過了,禁止病人進城的命令老早就發布了,能想到的各種措施統統都執行了,虔誠的人們也一再向真主安拉作過祈禱了,可瘟疫還是像洪水一樣泛濫!才這么些日子,城里就差不多空了一半!由於現在外面被希臘人圍上了,沒法出城,收屍人每天都要把幾千具屍體丟進海里,害得港口的海水都開始發出臭味,大家都已經不敢吃魚了!」

「……是啊,這瘟病真是太可怕了,健康的人只要接觸到病人穿過的衣服,摸過的東西,就會招來致死的病症,那情形就仿佛干柴靠近烈火一樣!即使是把自己鎖在潔凈的宅邸里,盡量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也會莫名其妙地發病。並且不光是人,就連馬匹和牛羊也在不斷病倒,就在這么幾天時間里,全城的騎兵就已經基本報廢了!而且這些牲口的瘟病,似乎同樣會傳染到人的身上!

更要命的是,任你怎樣請醫服葯,這病總是沒救的。也許是由於布爾薩城的醫師學識淺薄,找不出真正的病源,因而也就拿不出適當的治療方法來……能夠被僥幸治愈的人,真是極少極少。大多數人都在發病之後的幾天內咽了氣,而且症狀各不相同。真是不知道同時爆發了幾種瘟疫!」

一位胖乎乎的富商,也心有余悸地垂淚哀嘆著,「……自從瘟疫爆發以來,我的三個兒子已經死了兩個,剩下一個最小的也犯了病,眼看著也撐不過幾天了。這份家業還不知道該傳給誰呢!」

「……其實黑市里也不是沒有能治病的特效葯,只是那東西不太好搞,而且威尼斯商人也太黑心了……」有人含糊地嘀咕了一句。但一看自己正坐在清真寺里,就又不敢吱聲了。

——雖然基督教和穆斯林兩大陣營始終是敵對關系,但這並不妨礙東方的絲綢和香料流入歐洲市場,也無法避免聖索菲亞大教堂的「聖水」、「聖油」和「聖餅」落入土耳其人手中。

畢竟,從君士坦丁堡到布爾薩的直線距離只有113公里,還都是海路,根本沒法封鎖。

更別提。在這其中還有一切向錢看的威尼斯商人在穿針引線,試圖通過災難謀取暴利。

即使是恐怖的死亡和偉大的神跡,也無法阻止威尼斯人追求利潤的決心。

當然,對土耳其人來說,通過黑市商人購買基督徒治病「聖物」,這種事情是可以做但不能說的。尤其是當東羅馬帝**隊就在城外蓄勢待發的時候。

「……咳咳,城內的局面原本就夠亂了,眼下總督一死,就更加沒人管了……新招募的軍隊完全垮了,軍官逃得精光。士兵成了匪徒,到處劫掠店鋪、強暴婦女……所有的紀律和法令都失效了!

就連監獄里的罪人。也都跑了出來,並且再不把法律看在眼里,整天在大街小巷上大搖大擺,因為他們知道那班執行法令的人不是死了、逃了就是病倒了。」

一位老者趕緊岔開話題,只見他裹著包頭巾,手持一本經書,貌似是這座清真寺的伊瑪目,「……希臘人的艦隊沒有封鎖海路,港口里還有意大利人的商船,所以城里每天都有人從海路逃走,我們根本無法阻攔——有誰願意待在一座瘟疫肆虐的城市里呢?就算繼續留在這兒,照我看來,最多也不過看看又運來了多少要落葬的屍體,根本沒有解決災難的辦法。更別提在城外還有敵人要攻來……現在到底該怎么辦?」

話說到這里,眾人都沉默了。

當初穆罕默德二世蘇丹集結大軍圍攻君士坦丁堡的時候,把布爾薩城的駐防兵力幾乎抽調一空,除了稅吏和行宮的衛士,什么像樣的正規軍也沒留下,還帶走了居住在此地的大多數土耳其軍事貴族。

結果,穆罕默德二世蘇丹離奇暴死、十四萬大軍驟然覆滅的噩耗一傳來,布爾薩城這邊就宛如天塌地陷一般:一口氣死了這么多最勇猛的土耳其武士之後,在城內已經找不出多少青壯年的土耳其男人了。

可就算布爾薩已經成了一座空城,就算局勢再怎么危急,也不能把居心叵測的希臘東正教基督徒武裝起來,或者讓一群蒙著面紗的寡婦穿上盔甲充作士兵吧?

若不是布爾薩總督當機立斷,趁著這些潛在敵對分子尚未反應過來,就先下手為強,及時驅逐了城內的基督徒,排除了身邊的不安定因素,否則城里鐵定要鬧起一場大暴亂來不可!

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布爾薩城四處招募散落各地的土耳其游牧民,好不容易又拉起一支新的本族部隊,貌似有了些武力保障,可一場大瘟疫又把這一切打回原形,而希臘人又趁虛而入……外敵壓境、軍隊失控、人心惶惶,而且唯一能夠懾服眾人的總督卻不幸猝死,讓全城沒了主心骨,這局面怎么看都是無解了。

事實上,此時的布爾薩城內並不缺少士兵,也不缺少糧食、金錢和軍械,而且通往外界的海路也沒有被封鎖——東羅馬帝國的那支袖珍艦隊,只夠勉強維護住他們自己跨越博斯普魯斯海峽的補給線,沒有余力跑到一百多公里之外來封鎖布爾薩城的港口——但問題是,可怕的瘟疫不僅殺傷了大量人口和牲口,也摧毀了一切社會秩序,還嚴重動搖了土耳其軍民的士氣:沒有人願意繼續待在這個鬼地方等死。

眼下。布爾薩城面臨的問題並不是打不過、守不住,而是土耳其人根本不願意繼續在這里駐守下去。

而在城內的諸多權貴之中。也沒有一個具備足夠威望、能夠服眾的人,可以領導大家組織防御戰。

最後,還是那位看起來最有威望的伊瑪目又一次開了口,給布爾薩城目前的局勢作出了一個結論。

「……從現在的情況看來,我們已經無力自救了,除了向真主安拉祈禱之外,就只好寄希望於東方的圖拉罕帕夏,盼著他能夠從安卡拉前線率軍歸來。擊退希臘人的進犯,並且讓城市恢復秩序。如果他能夠做到這些事情,就是擁戴他當蘇丹也是合情合理的。否則的話,我們也只能拋棄這座被詛咒的港口城市,回到安納托利亞內陸的草原故鄉去……願真主保佑!不要讓我們被埋葬這個活生生的地獄里!」

然而,當布爾薩城內的穆斯林惶惶不可終日之時,城外的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同樣也有著自己的煩惱。

——————————————————————————

金燦燦的陽光穿透了雲層。無數道散落的光束,舔舐著在血與火之中呻吟的大地。

布爾薩郊外的村鎮內,殘酷的屠殺正在不斷上演,沒有仁慈,沒有憐憫,只有殘酷、血腥和暴虐。

青壯年被砍死在道路邊。婦女被吊死在樹林里,嬰兒被摔死在石階上,土耳其人聚集的村鎮陷入了濃煙和火海,而猶太人和吉普賽人也遭了池魚之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