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暴走的城管(1 / 2)

城管無敵 老老王 2780 字 2023-03-14

「……砰、砰!」「……抓赤匪!死活不論!」

「……抓一個,賞現大洋十塊!抓到那個姓金的滿洲女匪,賞大洋三百!」

「……哎?那個女匪在告示上不是懸賞三千元嗎?怎么一下子縮水了這么多?」

「……官府的告示哪兒能當真啊!層層過水之後,這賞金能漏下來一成就該燒高香啦!」

「……哦!該死!這幫赤匪居然敢開槍拒捕!給我好好地圍住!讓丁團長多帶些人上來!」

……

槍聲,叫喊聲、呵斥聲與此起彼伏的犬吠,突然在寧靜的昌化小鎮上亂糟糟地響了起來。

一群流里流氣、穿戴不整,手持各種武器,好似土匪模樣的家伙,大約有三四十個人,正在幾個警察和一個穿絲綢馬褂的大少爺帶領下,大喊大叫著一擁而上,把王秋等人租賃的院落給包圍得嚴嚴實實。

為首的一位年輕人,乃是昌化縣著名的土豪劣紳家少爺,本地的代理警察局長展天虹,此人大約二三十歲,相貌粗看上去長得還算端正,但那雙頗為凶狠的三角眼,卻把還算英俊的臉型給完全破壞掉了。

「……各家各戶聽著,本少爺現在要圍剿赤匪!請老少爺們關門閉戶呆在家里!記得打死了不賠錢啊!」

此時,他正身穿一件青色的夾衣,手里提著一支半舊的盒子槍,一邊指揮著一幫嘍啰圍攻「外地赤匪」的窩點,一邊高聲叫嚷著恐嚇的話,還不時炫耀般地舉起手上的盒子槍,「砰!砰!」朝天放上兩槍示威。

而他手下的那幾十個小嘍啰,也趾高氣揚地跟著一路叫喊,還不忘順手從街邊的攤販「拿」些東西。

很快,小鎮上的槍聲、叫罵聲和小孩的哭鬧聲,就亂七八糟地交織在一起。霎時間就猶如往油鍋里添了水,一下子辟里叭啦的沸騰起來。原有的一絲平靜和安祥,頃刻間就消失得干干凈凈。

看著這樣一副雞飛狗跳、沸反盈天的場面,展天虹局長大人對自己的「官威」顯然很是得意。

——作為一名曾經的黃埔軍校生,展天虹局長在昌化的鄉親們面前,一直表現得頗為自傲,處處以「天子門生」自居……但他自己卻是非常清楚。這個「天子門生」的金字招牌,到底有多么不靠譜……

想當年,他也曾經是一位理想崇高、沖勁十足的熱血青年,被幾個同學老師一煽動,就卷了家里的錢,千里迢迢南下廣州。報考黃埔軍校……只可惜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只是真正操練了幾天,展天虹就大少爺性子發作,感覺自己實在是吃不得這份苦,所以才上了一個星期的課,就找個借口輟學回家了。

於是,在幾年之後。大革命爆發,北伐軍席卷江浙,看著昔日的同學老師們一個個都當了團長、師長,威風八面、位高權重,迄今依然一介白身的展大少爺,當真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當年怎么就沒有咬一咬牙,在黃埔軍校堅持下去呢?就算自己本事有限,當不上團長營長。能夠撈個連長當也不錯啊!

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葯,錯過了的機遇也不會再來。而隨著北伐軍席卷而來的工農運動,更是讓作為地主土豪的展大少爺家里吃夠了苦頭……虧得蔣總司令果斷撥亂反正、清黨分共,才沒讓那些下賤的泥腿子們把天給翻過來——記得那一年剿殺本縣赤色分子的時候,展大少爺可是在操刀干仗時最積極的。

由於清剿赤匪方面的「突出表現」,還有家族的勢力和適當的賄賂,展天虹大少爺終於在幾年之後擺脫了白身。當上了鎮上的代理警察局長,正摩拳擦掌地想著再立新功,卻發現如今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自從「四一二」之後,昌化縣的地下黨只剩大貓小貓兩三只。並且蟄伏已久,從來沒鬧出什么響動,組織內部甚至潛伏了藍衣社的暗探。所以展大少爺即使把他們抓起來,也沒啥功勞可言,還會被藍衣社記仇!

事實上,在蔣介石的時代,各地官府在抓捕赤匪方面無不花樣百出。尤其是那些赤匪活動很少的省份,由於上峰強制指定每年需捉拿赤匪若干,地方上就只好自力更生,即使真的沒有赤匪,也要弄出些赤匪來。

比如說,廣西的赤匪抓捕制度就十分獨特:到街上胡亂抓來一個嫌犯,不審訊,不上刑,只要寫出十個人的名單,在准備好的脫黨聲明上簽字,便可找人保釋,然後再按名單抓人,如是往復……於是監獄里「赤匪」進出如流水,甚至有人不幸「入黨」五次、再「脫黨」五次……最終就憑借此「功績」上報中央:我局一年瓦解赤匪地下黨組織上百,「挽救」赤匪黨員上萬,現有立功人員某某,請求中央嘉獎雲雲……

而海南島方面為了完成「赤匪捉拿指標」,順便敲詐勒索,更是發明出了「紅色奴隸主」這么奇葩的玩意兒……虧得當時國民政府的權威到不了青藏高原,否則只怕是連「紅色喇嘛」和「紅色活佛」都有了——若是黨主席和總書記要以「轉世」的方式來交接,只怕是那些真正的布爾什維克們都要崩潰了吧。

然而,那些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固然可以胡亂想個招數來糊弄中央。可問題是,昌化這地方就在長江三角洲邊緣,距離南京沒幾步路,展天虹代理局長的背景又不夠硬,實在不敢鬧得這么無法無天……

正當展天虹大少爺為自己找不到立功的途徑,而整天愁眉不展的時候,那位潛伏在本地赤色分子地下黨組織內部的藍衣社探子突然找上門來,說是前些日子在上海犯下大案的一伙赤匪,剛剛流竄到了昌化,並且在鎮上花錢租了個院子入住,因此請展局長速速派人抓捕,以防這幫狡猾的赤匪聞訊逃脫……

於是,展天虹大少爺頓時大喜過望,趕忙召集了一群幫閑嘍啰,興沖沖地直撲赤匪窩點而去。由於缺乏經驗的緣故。一路上鬧出好大聲勢……可惜,正所謂「會咬人的狗不叫,會叫的狗不咬人」,展天虹麾下這幫家伙,雖然在狐假虎威、欺負良善方面無師自通,但真正打起硬仗來,可就立即原形畢露了。

這不。院子里的赤匪剛剛開槍打了一陣點射,他們就被嚇得軟了腳,一個個躲在後面不敢上去:「……大少爺,不是咱們不盡力,實在是赤匪火力太強大啊!」一個嘍啰哭喪著臉解釋說,「……別看咱們人多。可總共才有五把只能打鐵砂的獵槍和三把盒子炮,而院子里的赤匪有『花機關』(沖鋒槍)啊!」

「……滾!沒用的廢物!」展天虹惱羞成怒地吐了一口唾沫,但心中倒也明白對方說的是實情,更明白自己的手下是個什么德行——虧得他事先在心里估摸著,這幫悍匪能夠從上海流竄到昌化,手底下必然有所依仗,說不得就有幾把好槍。因此。若是只靠自己的這點人手,恐怕非但啃不下,甚至還會崩了牙。

所以,展天虹從一開始就熄了獨吞功勞的念頭,而是早早通知了附近保安團的丁團長……眼下只要把這幫赤匪給釘牢了,不讓他們溜掉,那么也算是完成了差事。至於攻堅作戰么,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吧!

於是。雙方就這樣隔著幾排院牆,你來我往,有一搭沒一搭地對射了半個小時,昌化縣的保安團總算是姍姍來遲——這保安團說穿了也就是地方民兵組織,合計兩百多號人,裝備了一百多桿步槍,但槍械的牌子倒是五花八門、精彩紛呈:有奧地利曼利夏。美國溫徹斯特,法國勒貝爾,俄國水連珠,日本金鉤。還有一些大清朝的抬槍和火銃……只有老天爺才曉得,他們是怎么給如此多不同口徑的槍械供給彈葯的。

但不管怎么說,手里有槍總比手里沒槍來得底氣更足。本縣的保安團固然一直打不過土匪,至少好歹還能鎮壓得住泥腿子。如今拼著巨大的人數優勢,來對付這么一小股流竄赤匪,想必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而且,在昌化縣保安團的武備庫里,還有一件歷史悠久的秘密武器:一尊青銅鑄造的紅衣大將軍炮!

——這可是三百年前袁崇煥在寧遠城頭「一炮糜爛數十里」,轟殺了滿清開國之祖努爾哈赤的超級大殺器!如今拿來對付滿洲女赤匪愛新覺羅.奇娜,這個背叛了出身階級的「紅色格格」,也算是抬舉她了!

此時此刻,在四頭老黃牛的拖拽之下,這尊古老而又沉重的大殺器,伴隨著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終於被拖到了街道的中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向赤匪窩點的大門。幾個身穿號衣的炮手趕緊用鐵釺固定炮車,然後堆上減震的泥土。再拿拖把清理炮膛、灌裝火葯,填塞炮彈……就如同三百年前的遼東戰場一樣。

然而,正當展局長跟丁團長一番商量,決定等到「一炮糜爛數十里」的紅衣大炮一響,就立即投入全部兵力,對負隅頑抗的赤匪窩點發動總攻之際,戰場上卻出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轟隆——」

伴隨著一團騰起的煙塵,一堵年久失修的夯土圍牆轟然倒塌,露出了後面閃爍著寒光的鋼鐵怪獸……

於是,外面的團丁和警察們霎時間統統停止了動作,他們的心神全都被這頭猙獰的鋼鐵巨獸給震撼了。

——厚實的車體、寬闊的履帶、威武的炮塔、粗大的炮管……很顯然,這是一輛坦克。

對於這個時代最了解西方世界的江浙沿海地區居民來說,坦克是什么玩意兒,他們大抵還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