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出乎意料的邀請(1 / 2)

城管無敵 老老王 3019 字 2023-03-14

「……說起來,您最近又在忙些什么呢?陶德曼公使先生。這幾天在公使館里總是不見您的人影。」

感慨了一番世事無常,又發表了一些針對當前戰事的觀點之後,如今無事一身輕的塞克特上將從窗前轉了個身,徑自拉了張椅子坐下,然後岔開了話題,「……蔣先生在武漢,汪精衛已經逃到北京去組織新政府了,眼下的南京難道還有什么外交事務可做?況且,我國似乎從來都沒有承認過汪精衛的傀儡政權……」

「……我一直在忙著設法收購和囤積生活必需品,塞克特將軍,如今的南京市場上可是什么都不好搞。」

陶德曼公使嘆了口氣,「……隨著布爾什維克軍隊的一步步逼近,南京城內剩下的德國僑民和奧地利僑民都涌進使館尋求庇護,或者想要使館幫忙聯系疏散的渠道——於是,這兒就成了一座擠擠挨挨的臨時難民營,我們原本囤積的那點兒糧食和燃料都不夠用了,必須盡快進行采購。可是,南京政府之前發行的紙幣,眼下已經基本成了廢紙,而德國馬克在中國的市面上可不太受歡迎,南京城內的外國銀行也都關閉了。

我原本打算從西門子洋行借一筆銀元,但是約翰?拉貝(西門子洋行在華代理人和德國納粹黨南京分部副部長)卻跟我訴苦說,他剛剛停止了全部業務,結算好了賬目,並且把西門子洋行的絕大部分現款和自己的私人存款都提了出來。作為遣散費用和最後一筆薪水發給了洋行的中國員工,好讓他們在南京的最後一批商店關閉以前,能夠買到一些食物、衣服和燃料。這樣不管是逃難還是躲在家里,都派得上用場。」

說到這里,陶德曼公使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而目前南京城里的一切東西都漲到了天價,所以我們花光了能夠找到的最後一塊銀元,才收購到了六百公斤稻米,兩噸面粉。一噸半的煤和兩罐煤油,即使加上原來的庫存,也只夠我們維持一個星期——再接下來。恐怕就只能找布爾什維克索要救濟口糧了。」

「……等等,這么多食物和燃料才只夠維持一星期?使館到底收容了多少人?德國眼下在南京還有那么多僑民嗎?」塞克特上將詫異地眨了眨眼睛,「……我記得很多人在日軍進城的時候,就已經疏散了吧!」

「……對日軍和中國城防部隊抱有幻想。來不及從城內撤走的美國、加拿大、英國和法國僑民。只要是白人都在往德國公使館涌過來,再加上使館雇工和家眷,如今的總人數都快要達到五百人了!。」

「……他們為什么不去找自己國家的使館求助?又或者是去找教會?到我們這兒來算是什么?」

「……因為他們自己國家的駐華使館,早就已經提前撤走了,連個看門的人都沒留下。」陶德曼公使答道,「……英國、法國、日本和美國全都是中國布爾什維克的敵人,他們的外交人員當然不敢在這座即將陷落的首都待下去。比利時使館和荷蘭使館也跟著一起走了,甚至連意大利外交官也走了。目前似乎只剩下了我們和瑞士人的使館還在。各國的傳教士和教會組織也搬走了,因為信奉無神論的布爾什維克對他們這些宗教界人士從來都不怎么友善。聽說在杭州就搗毀了不少教堂,逮捕了一大批牧師和修女……」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幫助他們疏散出城?這里畢竟馬上就要化為戰場了,即使是外交使館區也談不上絕對安全。」塞克特上將繼續追問,「……這樣也能減少一些儲備糧食和燃料的消耗……」

「……因為已經無法安全撤出了,將軍。」陶德曼說道,「……城市的東面和南面是布爾什維克軍隊的主攻方向,我們不可能讓無武裝的平民穿過戰場。撤往江北的水路也已經不通了,那艘被布爾什維克繳獲並且建造完成的輕型巡洋艦『平海』號,如今就堵在下關碼頭,把碼頭轟成了一片火海。我親眼看見怡和洋行的一艘機帆船被炮彈炸成了碎片。目前唯一還能走的撤退通道,只有往西面去安徽省的陸路,但卻非常不安全——許多盜匪都趁機在沿途作案,而潰兵們搶劫起平民來,多半比盜匪還要凶狠……話說回來,塞克特將軍,你明明已經把顧問團打發去了武漢繼續幫助蔣介石先生,為什么自己卻要堅持留下來?」

「……咳咳,正如外交部賦予了你某種特殊使命一樣,國防部也希望能繼續勞動我的這把老骨頭,在東方稍稍發揮一點余熱——雖然我並不喜歡這份新的工作,更不喜歡那些熱衷於暴亂的布爾什維克。」

塞克特上將嘆息著回答說,「……但是沒辦法,如今的我們似乎生活在一個謠言橫飛的時代,四周總是充滿了各種最驚險最離奇的傳聞。而今年出現在這個國家的怪人、怪物和怪事,還真是特別特別的多……」

他隨手拿起一本上海蘇維埃政府的宣傳雜志,翻過那些充滿了科幻色彩的精美畫頁,「……鋪天蓋地的武裝飛艇,仿佛戰神一般的戰斗機器人,能夠一刀斬斷軍艦的斬艦刀,雙聯裝炮塔的巨型戰車,螺旋槳安裝在頂上的奇怪飛機……真是難以想象,這居然就是蔣先生在江西山區圍剿了好幾年的那幫武裝流民?

哎,不知道這畫冊里面的內容,到底有幾樣是真實存在的玩意兒?又或者全都是一幫年輕人的妄想?唉,如果不是擔心南京這邊的安全,我還挺想讓整個顧問團都親眼看看這支紅色叛軍的真面目……」

「……如果是那樣的話,您的願望就可以達成了。我帶著奉命轉移的全體人員又回來了。長官。」

就在此時,另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卻在敞開的辦公室大門邊響起——塞克特將軍的得力助手。之前奉命率領絕大部分德國顧問團成員撤出南京,走陸路向武漢疏散的亞力山大?馮?法肯豪森將軍,穿著一身又臟又破的德**服,神色憔悴、腳步踉蹌地走了進來,但卻沒有忘記向塞克特上將行一個軍禮。

「……上帝啊!你這是怎么了?亞力山大!」塞克特上將驚訝地站了起來,「……為什么又回來了?」

「……因為已經無路可走了,長官。為了安全起見。我們不敢冒險穿過戰場。」法肯豪森找了張沙發坐下,喘息著答道,「……城南的雨花台陷落了。而且布爾什維克的軍隊已經從南方迂回到南京的西邊,占領了蕪湖和馬鞍山,切斷了最後的退路——整個南京徹底成了一個大牢籠,沒有任何人可以從這里逃出去。」

與此同時。在德國公使館外面的街道上。也響起了一片亂糟糟的嘈雜聲,似乎是有人在咒罵,又像是女人在哭叫——企圖出城逃難的人群,和被再次趕回來的人潮迎面相撞,把狹窄的街道攪得亂七八糟。

塞克特上將嘆了口氣,默默地起身關上窗戶,然後親手給法肯豪森倒了一杯咖啡,安慰說。「……事已至此,別的也不必多想了。亞力山大,你做得很對,大家能夠平安回來就好。安全的問題也不用過分擔心,國防軍目前跟蘇聯人有著不少合作,想來中國的布爾什維克也不會太為難我們。接下來,就讓我們親眼看看,這些在今年給我們帶來了無數『驚喜』的中國布爾什維克軍隊,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樣……」

事實上,中國工農紅軍攻入南京市區的速度,比塞克特上將的預料還要快得多。

從這一天的臨近中午開始,紫金山上的火炮就在不停地轟鳴著,讓山的周圍都處在電閃雷鳴之中。整座山驟然間仿佛置身於火海,也不知是紅軍在進攻,還是守軍在反擊。但是到了午後,紫金山上的戰斗就已經決出勝負——炮彈開始可怕地從使館的房頂上呼嘯而過,塞克特上將讓避難僑民和文職人員躲進防空洞,自己則戴上了一頂鋼盔,繼續觀察外面的戰況。全然不顧所有的窗戶都在不停地發出錚錚的響聲,而建築物在炮彈爆炸的轟鳴中有規律地發出顫抖……對這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稍微適應了一些以後,在上次世界大戰蹲過戰壕,聽慣了爆炸和炮聲,心理素質甚佳的塞克特上將,甚至又躺到床上打個了盹。

但是,守備在南城門或光華門的國民黨軍隊,卻實在承受不了紅軍炮兵的猛烈轟擊,驚慌之下四散逃走。彌漫天地的塵煙之中,可以看見傷員在街道上蹣跚,卻沒人去幫助他們,因為城里已經沒有醫生、衛生員和護理人員了,城內的街道上擠滿了帶著大包小包的難民——難民中也夾雜有不少逃兵,他們扔掉了自己的軍服和武器,搶了平民的衣服披在身上——有人往郊外逃,但也有人在往城內涌,場面亂作一團。

總之,在這種雷霆萬鈞、泰山壓頂的攻勢面前,本來就士氣低落、惶惶不可終日的國民黨守軍,很快陷入了土崩瓦解的境地。而無路可逃的絕境,則迫使他們丟棄槍支,企圖化裝成老百姓蒙混過關。

就在這一天的夜間,距離德國顧問團折回公使館不到十個小時,紅軍先頭部隊終於出現在了南京街頭——他們分別從太平門、中華門攻入市區,計劃把城市內的殘敵「擠壓」出城牆。而長江上的紅軍艦隊,也繼續向上游移動,不斷擊和騷擾那些蝟集於南京郊外江心洲、大勝關兩地的國民黨城防部隊殘部。

因此,塞克特將軍和他的部下們,也在德國公使館度過了一個非常不安寧的夜晚。隆隆的炮火聲、步槍聲和機槍聲,還有戰士的吶喊和房屋坍塌的轟鳴,從傍晚一直響到了黎明,才逐漸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