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1 / 2)

徐家特意把消息傳到張家,讓張家轉告,而不是直接遞了話去賈家,這里面的意思張家很明白,徐渭這是表示,他看得是張家的面子才肯給賈瑚再一次機會,可不是就對賈家滿意了。

張侯爺收到信,和侯夫人顧氏嘆了一聲,道:「這次的事,可多少有些攜恩以報的意思,多虧的徐世叔不介意~」隨即又是惱怒,「賈國公可是越發過分,竟為了壓住妹妹這邊,連給瑚哥兒拜師的事都給挪後。這要擱在那心胸小些的人那里,可不是說賈家目中無人,看不起他?得虧的徐世叔大度,被這樣怠慢也不生氣,還願意再給瑚哥兒個機會~」

顧氏倒不見得對賈瑚多么疼愛,只是她跟張氏交情不錯,又深知張侯爺對張氏的兄妹之情,尤其張老侯爺去後,張氏在家家活得艱難,卻依舊不忘娘家,四處不忘讓人找好葯材送回娘家給張侯爺養身,錢財耗費無數,張侯爺心里更是存著愧意,待張氏越發看重不同,因此也跟著嘆道:「人人只道榮國公賈代善精明干練,誰能想到,這么個竟完全不顧長幼有別,倒叫小兒子壓了大房一頭。姑奶奶也是苦命,偏就嫁給了姑爺,倒惹得公婆怠慢~~」看張大爺黯淡了臉,忙又道,「總歸妹妹是有後福的,瑚哥兒年紀小小,就已是這般聰慧,一身不凡,將來啊,定能光宗耀祖,給姑妹妹揚眉吐氣!」

張侯爺也是聽過外面關於賈瑚的贊揚的,不由得緩和了臉色,笑道:「瑚哥兒這孩子我也見過,難得小小年紀知禮懂事,妹妹確是生了個好兒子!」

顧氏看他心情總算好起來了,這算是呼了口氣:「妹妹為府里勞神牽掛,這份心意,我可一直記得呢。只以前都不知道該為她做些什么才好,如今總算能借著瑚哥兒報答一下妹妹往日的援手,我這心里啊,可算是好受多了!」

張侯爺拉下臉,橫著眼道:「你這叫什么話,妹妹這些年為家里操了多少心,不過是借著張家名義求了徐世叔幫忙,算什么大事,你心里就好受了?這還差得遠呢~~」

顧氏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這我能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妹妹對家里的好?我又何嘗不是時時惦記著妹妹,不過就是那么一句,結果倒好,招來你這么一串!」冷哼一聲,顯是氣極了,「闔府里,就你最惦記妹妹,我啊,那就是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

張侯爺尷尬,摸摸鼻子:「我何嘗說什么了~」見顧氏尤有怒色,頓了頓,叫了人先去給賈家報信,又叮囑著人告訴張氏一聲,叫賈瑚到時候一定好生在徐渭面前表現,好一番嘮叨過了,回頭來,顧氏仍舊余怒未消,瞧瞧左右,恰是沒人,便輕咳一聲,軟了聲道,「你這發的哪門子脾氣,我不就是那么隨口一說……」

顧氏眼白往他這邊一睃,顏色卻是緩和了下來……

張氏賈赦收到張侯爺送來的消息,都是大喜過望。

前頭賈代善發話說賈瑚拜師的事等著賈敏婚禮後再談,當時他們夫妻就覺得不妥當,人家徐渭是什么人,自家賈瑚能有機會拜入他門下已經是幸運了,這會兒再來個拖拖拉拉……

可無奈,這是賈代善的決定,哪怕他們再怎么不滿,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最多在背後嘀咕兩句賈代善偏二房偏得都沒邊了,竟還使出這樣的手段壓制他們大房,轉過身,憋著一肚子不滿,趕緊求張老太太張侯爺在徐家面前多為賈瑚說說好話——等著後面賈敏出嫁,回門,前後五六天都過去了,徐家沒有半點消息,賈代善也仿佛把這件事忘了一般半句不提,賈赦張氏倒是惦記著,可卻根本找不到機會跟賈代善要求這件事——拖到最後,夫妻倆對此事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現在突然的,徐家竟然主動傳來消息過來?活脫脫的天降餡餅,驚喜實在太大,倒叫賈赦張氏許久許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個人渾渾噩噩,只覺身在夢中。

「瑚兒,還能有機會拜徐大人為師?」張氏迷迷糊糊地看著賈赦,語調輕飄飄的,幾乎是夢囈一般地問道,「大哥剛才是派人來說,徐家讓我們不日帶著瑚哥兒去徐府拜見?」

賈赦自己也發懵呢,聽見張氏問,好不猶豫,半天了,才遲疑道:「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

兩人對視一眼,看著對方臉上的不可置信,恍惚了好一會兒,猛然驚醒過來,再不羅嗦,趕忙一齊去找了賈代善回稟這件事,心里打定注定,這次,即便賈代善再說出花來,他們也是絕對不能退讓了——誰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這樣的好機會?!

誰知,賈代善在乍然聽到消息怔楞了片刻後,態度卻是出奇的好,揚起開懷的微笑,用一種贊賞的眼神溫和地看著張氏,道:「本還想著過些日子就遞拜帖去徐家,倒不像,反是徐家先開口了。親家怕是在這里面出了不少力吧?可是難為你了!」顯然的,她是壓根不相信徐家會主動要求收徒,認為是張家在里面施了力~

賈赦聞言,恍然大悟,又是感激又是欣喜地看著張氏,雖礙著賈代善在不好多說什么,可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地都是對張氏的滿意和有妻如此夫復何求的歡喜。

張氏見狀,便把到了嘴邊的否認的話咽了回去,抿唇笑道:「我原不過也就是惦記著瑚哥兒,才試著給家里帶了個口信……本就是那么隨口一說,誰知道,徐家竟然真的來了消息了,我現在這里還雲里霧里、不敢相信呢!」

賈代善最滿意張氏的,就是她這種謙恭不邀功的姿態,比之做了點什么,直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王氏,張氏這一點,果不愧是張老侯爺嫡親的女兒!

「總是你費了心思,瑚哥兒有你這個母親,可是他的福氣!」賈代善贊了一句,賈赦臉上不可抑制地露出了喜色,不等他說話,賈代善語調一轉,道,「既然徐家來了信,那就趕緊然瑚哥兒准備准備吧,初二的時候,我親自領著他去徐府!」

賈赦張氏駭了一跳,臉色登時就變了,驚呼道:「老爺,要親自帶著瑚哥兒去徐府?」

賈代善似乎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變幻了顏色似地,只笑道:「瑚哥兒可是咱們府里的嫡長子,如今他要拜師,這是何等的大事?我豈能缺席?」倒是義正言辭冠冕堂皇。

這要不是前面賈代善遲遲拖延著時間,完全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的模樣,賈赦張氏怕還就以為賈代善對賈瑚有多上心愛護了。

「雖說如此,老爺可是咱們府里的定海神針,瑚哥兒拜師一事,說小不小,可說大也不大,還要勞動老爺親自出馬,這我們可哪兒受得起?!」張氏驚駭過後,迅速沉下心來,勉強克制著自己不要失態,說道。

徐渭雖然深受皇寵,也是一品大學士,可賈代善卻是超品的國公爺。他親自帶著賈瑚去徐家,難道徐渭還能真當著他的面拒絕收徒?張氏想著就是心驚——這可不是隱隱地在脅迫徐大人嗎?若是徐大人心里藏了不快,便是真收了徒弟,那賈瑚還能落得好去?更不要說這件事里還有張家在里面使力,要是被徐大人誤會張家在算計他……

張氏不相信賈代善不知道這些利益糾葛,可他還是決定這么做——張氏不管賈代善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可是這樣毫不把賈瑚的利益放在心上?張氏從沒有像這一刻一樣,如此痛恨賈代善!只恨不得生活永遠沒有這個人才好。

賈赦不是白痴,自然清楚賈代善話里的不妥,雖沒有張氏這般激動,心卻也如墜入了冰河一般,冰冷得沒有一絲熱氣。他在賈代善心里就那么輕賤?讓賈代善在算計他兒子的時候沒有一絲顧忌不說,甚至還這樣笑眯眯的,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的一樣?「父親……」他喃喃一聲,卻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賈代善很清楚地看到了大兒子眼底的失魂落魄,但不過是一眼,他就轉過了頭,看著張氏,淡淡道:「瑚兒那也是我親孫子,我為自己親孫子做點事,說什么受不受得起?!」看張氏還要說什么,賈代善一眼橫過去,意味深長道,「怎么,難道我老頭子,連帶孫子出門的資格都沒有了?」

張氏賈赦還能說什么?賈代善都說到了這個地步,根本已經是不容置喙,他們便是說破了天去,賈代善不放在心上,又有什么用?

只是離開了賈代善書房,張氏含著水霧看了眼賈赦,慘然搖頭失笑:「老爺可是對瑚哥兒好一片愛護之心呢,大爺看著,高興嗎?!」咬著牙,憤而怒道,「若是瑚兒真有什么、我……」一甩手,領著下人轉身大步就走了。

自張氏嫁入賈家,慣來溫柔賢惠、細心熨帖,便是有賈赦偶爾不著調干了渾事,向來也是賈代善賈母做了黑臉,張氏卻是從來溫聲細語,人前人後,給足了賈赦面子。這般失態的憤怒,卻是賈赦第一次見。

看著張氏毫不掩飾怒色的背影,賈赦心頭滿滿都是苦澀。張氏自嫁了他,就沒過過一天舒心順暢的日子,甚至到如今,連親子瑚哥兒都要被算計——說到底,是他對不住她~

這般想著,對賈代善也愈發心寒,事關賈瑚,對他們這做父母的解釋一下為什么要這么做就那么難嗎?要真是為了家族好,他們難道還能反對了不成?!我也是父親你的親生兒子啊……賈赦站在原地,驀地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分明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