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1 / 2)

徐夫人的請帖很快就下到了榮國府,原因也沒藏著掖著,就說徐府有意辦個小宴會為曾颯道喜,請賈赦張氏等過府一敘。

張氏當時瞧見,心跳都漏了半拍,瞧著賈母鐵青的臉色,心想著,只怕是此行無望了。果

然,下一刻就聽賈母暴怒地將那請柬一摔,拍著桌子道:「這徐家是什么意思,送這種請柬來,莫不是要羞辱我榮國府?!」

張氏心里不滿,徐家那可是賈瑚的師傅家,低著頭小聲道:「這怎么會呢?徐大人

夫人都是明理的人……怕是想到瑚哥兒,所以特地送了請柬來……」

說來也是賈政運氣,一般豪門大戶,世交故友無數,總有些家里子弟科舉,偏榮國府慣來交好的是勛貴爵位人家,這一屆,參加科舉的幾個考生,盡皆落了榜,所以大家都有志一同的低調了下來,沒人送請柬戳賈母的心窩子。可徐家不一樣,曾颯那是徐渭的嫡傳弟子,又是賈瑚的師兄,徐家要給曾颯辦恭賀宴,要真是連說都不跟賈瑚說一聲,那才是把他當成了外人呢。

賈母也知道這禮,也她就是心里不痛快。賈政自打落了榜,就一蹶不振,在屋里悶著,半絲笑容不見,話也少了。賈代善和她勸慰了許久,賈政這才慢慢多進食了。對比起小兒子的凄慘,徐家竟然說要辦宴恭賀曾颯考中科舉?這不啻一巴掌打賞了賈母的臉,直讓她是又疼又羞臊,恨不能把這請柬甩回到徐家人臉上才好。

聽的張氏這般說,賈母當即道:「瑚哥兒也端的是不懂事?他不知道他二叔身子不好嗎?這會兒就想著玩樂了。徐大人當時開口跟他說這事時就該立刻回絕了,還讓請柬下到家里!他還有沒有電腦子了?」憤憤道,「一點都不念及的長輩,不孝的東西!」

賈母怎么說張氏都好,可這么說賈瑚,張氏卻是萬萬不能依的,瞬間變了顏色道:「太太這話可就過了吧?二弟都調養了這許久,身子根本沒大礙了。徐家是瑚哥兒師傅家,曾颯又是他師兄,本就該去道賀的。他是多大的人兒,以前也沒學過這許多人情往來,哪里知道竟是不能去給師兄道賀的?母親要是不願意,該早就叮囑我等,說不許出去飲宴,那瑚哥兒定就不會犯錯了。這會兒子,他又哪里顧全得了那么許多?更哪里擔得起不孝二字!」

自打老國公夫人去世後,賈母在榮國府里那就是說一不二的主兒,張氏這些年也被賈母打壓的厲害,慣來溫馴服帖,賈母哪見得張氏這般回嘴頂撞的,愣了一會兒,隨即勃然大怒:「你還敢跟我頂嘴?這么說,難道還是我的錯不成?這種事,你這坐母親的,難道不該早早叮囑他?難道非得事事讓我交代一遍?」

張氏低下頭,露出溫良的表情,沉聲說道:「母親息怒,兒媳並不無疑觸怒您。只是兒媳真是沒看出來去給曾颯道賀有什么不對?二弟落榜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年後再考就是。如今這宴請可是徐家和曾家的面子,要是我們斷然回絕,那瑚哥兒以後怎么辦?」

賈母啐了一口,喝道:「瑚哥兒以後?什么以後?他二叔都這樣了,你還光想著你兒子,你、你個喪天亮的東西,我們賈家,怎么就娶了你這么個毒婦進門!黑了心肝的東西!」抄起旁邊的靠枕就砸了出去。

張氏一股火氣也上來了,抬頭正要反駁,卻見賈代善疾步匆匆走了進來,大喝道:「這是在干什么?!」張氏原本要說的話就憋回了肚子里,對著賈代善先行一禮。賈代善瞟了眼她,點點頭:「我先頭在外面也聽了一耳朵,老大家的,你母親也是關心老二,擔心過了,才有些急躁,說的話,你可別放在心上。」

賈母不樂意,還要喝罵,被賈代善狠狠一眼瞪了回去,張氏聽著賈代善這樣和顏悅色的,心里也算是好受了些,略緩了緩顏色,道:「兒媳哪當得老爺這般說,母親的心思,兒媳自然了解,不會往心里去的。」

賈代善笑笑:「這就好。」又叫她先回去,「這請柬的事,我應下了,你就回去准備准備,看該送些什么禮,好好准備著。」賈母的臉都扭曲了。

張氏看著解氣的很,面上還要裝出了恭敬,應了聲是,又抬頭看了眼盛怒中的賈母,出去了。

張氏一走,賈母再忍不住,沖著賈代善質問道:「老爺這是做什么?你難道不知道徐家送請柬來所為何事嗎?」

賈代善在椅子上坐下,橫了她一眼:「我當然知道,不說下面人一早就回報了我,方才在門口,你那么大聲教訓老大媳婦,我也都聽見了。」

賈母可不覺得做錯,越發憤怒道:「你既知道,你還答應下來?老二現在身子還沒好呢,你讓老大老大媳婦去徐家,你是嫌老二好的太快了,給他傷口再撒把鹽是不是?」說著,嗚嗚大哭了起來。

說起賈政,賈代善嘆了口氣,眼中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堅定道:「我自然是希望老二好的,可再怎么樣,科舉已經過了,老二也該快快速調整好自己。老大家的有句話卻是沒說錯,落榜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年再考就是。可如今正是瑚哥兒跟徐家曾家親近的機會,錯過了誰知道以後會怎么樣?總不能為了老二,就把瑚哥兒給耽誤了吧?」

賈政現在已經是落了榜,這三年都沒機會了。瑚哥兒卻正在成長,眼瞧著是前途無限,哪能極為了顧及老二的心情翻過這般好的機會。而且這么許久,賈代善對賈政也不是沒有不滿的,科舉落第也就罷了,這樣糾纏著過去已經不可能再改變的事郁郁寡歡,連身子都不顧了,實在不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賈母哪里聽得進賈代善的話,反而越發生氣起來:「你就知道瑚哥兒,瑚哥兒,不就是拜了個師傅,有什么了不得。小小年紀,就知道湊這些個熱鬧,半點孝順尊敬長輩的心意都沒有!跟他娘一個德行,你剛才就沒瞧見,老大家的是怎么跟我說話的?!」

「我自然是瞧見了的。」賈代善聽說徐家送請柬來的時候就知道賈母會不高興,過來找她,在門外就把這婆媳兩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照他說,這事也怨不得張氏,「你也不看看當時說話那口氣,那么貶低瑚哥兒,老大家的心里能高興?」

賈母胸口都隱隱發疼,氣得笑了:「這還是我的錯了?」

畢竟是老夫老妻,賈代善也不想賈母真氣出病來,嘆了口氣,道:「你啊,沒事就多勸勸老二,放開心懷,別再老鑽牛角尖,他還年輕呢,以後有的是機會,趕緊振作起來,別每天呆在家里,沒事兒都憋出病來了。至於瑚哥兒老大那邊,沒事你就別管了。徐渭深得皇寵,瑚哥兒能跟徐家走近些,對咱們府里沒壞處!」又凌厲地交代了一遍,「這事我已經定了,可不許你再變卦去找老大家的!」

到底賈代善才是一家之主呢,他決定了的事,賈母也不敢隨意就說要改,有這般鄭重叮囑了,賈母再不甘心,也只得認了。心里卻是給張氏狠狠記了一筆,只等著以後找著借口,好好發作她一番。

卻不知,張氏比她還窩火呢。

賈母隨口就把瑚哥兒貶到泥里,還說他不孝?賈政又不是他親爹,不過是身子不好,侄子不過是去個宴會,就是不孝了?張氏氣得狠了,一回到自己院子,就找來心腹讓她把徐家請客的事小心傳到賈政耳朵里:「一定要仔仔細細告訴二爺,曾家那小子可是在二甲榜單的前頭位置,如今京里人人都稱少年才俊,誇個不住。如今差事都尋好了,在弘文館當差,雖還沒實權,可這名聲卻是清貴好聽,等過幾年成家了年紀再大些熬個資歷,往翰林六部里一走,五品官銜少不了。此次徐家為他擺宴,還請了好些有名的學士給他鋪路,以後是前途無量了。這才十幾歲的人呢,忒是出息!不像有些孩子都進學了,還一事無成!」

那心腹婆子是張氏從娘家帶來的,雖嫁給了賈家家生子,這心卻一直都在張氏這里,對賈政一房從來就沒好感,聞言拍著胸脯直叫張氏放心:「我定把這些話一五一十全傳到二爺的耳朵里。」

回頭就在賈政的幾個心腹面前,做著和旁人聊天的模樣,把這事隱晦地說了一遍。賈家規矩並不十分嚴苛,賈母王氏雖說對銀錢極為精明,卻好面子,有些事為著搏個寬厚的名聲,睜只眼閉只眼就算了,張氏管也管不了,就養成了下人當面恭敬,背後嚼舌根的性子。尤其說的還是府里最受重視的賈政,一個個八卦心都起來了,笑呵呵議論著前頭府里賈政必高中的流言,再對比賈政如今的身心疲累,嗤嗤嘲笑。

「還說人小曾大人的文章不好,結果自己卻……」

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看了看,哄笑起來,把賈政的人氣得直大罵不休,可議論的人實在太多,又都是奴才,家生子,難免沾親帶故,也不好真深究,最後只是氣著了自己而已。

要僅僅如此自然是不夠的。張氏派的這婆子當年在張府,就曾見過老靖遠侯李姨娘做事的手段,也學了一些。她並不派人直接在賈政面前嚼舌根,怕查出來帶累張氏,只是在打聽了賈政出來的路線後,讓人在遠處說話,不會很清晰,但足夠讓經過的賈政隱隱聽到「二爺」、「徐家」、「科舉」、「落第」、「宴會」這些字眼。效果果然很好。,賈政當時就呵斥讓說話的人出來,可這時候,人早就跑掉了,賈政心高氣傲的性子,哪里有不追根究底的?忙招來心腹喝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府里傳得什么流言?

要只是一個人知道流言或許不敢說,可好幾個人都知道呢。賈政這么一一問過去,總有撐不住的,一個開了口,其他人自然都瞞不住了。大家又都有心為親近的好友或親戚隱瞞,一些話就挑揀著說了,這一來,幾個人的說辭就不一樣,反叫賈政覺著府里已經議論開了他的事,都在看他笑話呢。還有曾颯的任官,徐家的請柬……賈政手一橫,將桌面上的茶壺杯子全掃在了地上,眼睛充血得瞪視著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