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1 / 2)

賈瑚曾經在腦海里無數次設想四皇子徒宥昊的為人,這個名聲不顯,被所有人忽視的皇子到底會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皇宮不是什么平靜單純的地兒,這是個殺人不見血的戰場,刀光劍影,陰謀詭計,明面上是天下間最富麗堂皇美麗的地方,積聚了天下間最美好的景致珍品,暗地里,卻凝聚著世間最骯臟血腥的污穢。這里的人,從不會當面撕破臉,只會背地里下刀子。你來我往間,便有如深仇大恨。這里,無兄弟姐妹,無父子親情,有的,只是冰涼的利益關系。

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的孩子,絕對不缺心計。

正陽宮的時候,賈瑚就在好奇,徒宥昊心里到底是存的什么想法,竟然毫無顧忌地當著眾人嗤笑他們這些功勛之後?哪怕他們只是臣子,是伴讀,可他們背後的勢力,卻遠不是如今還是個孩子甚至毫無聖寵的區區皇子可以對抗的。可他似乎毫無避忌,心里不痛快,直接就帶出在了臉上,也不像三皇子那樣刻意放低身段拉攏他們與他們交好,冷冷淡淡的,好像對他和韓昹半點也沒往心里去。

到底他根本是個白痴還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們這些伴讀身後代表的意義,亦或者是、他另有打算?

賈瑚仔細觀察了徒宥昊一天,還是沒弄明白這一點,相反的,他卻注意到,徒宥昊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極好面子。李太傅提問三皇子時,賈瑚注意到,徒宥昊一直都在仔細聽李太傅和徒宥昭之間的問答,李太傅問時,他低頭沉思,徒宥昭回答時,他或欣喜或懊惱難受,顯然,他心里也在思考著要怎么回答,而且,很顯而易見的,應該有大半他都是回答不上來的,所以自尊心很強的他心里不舒服了。

偏他還極要面子,明知道自己水品不佳,李太傅提問時,他硬是挺起了小身板,一副勇往直前毫無畏懼仿佛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要有問題回答不上來,臉上漲的通紅了,還要裝出副無所謂的樣子。卻不知,他背在身後的小手,都激動地捏成拳頭了。

而且,他似乎與三皇子的關系不怎么好,准確點來說,三皇子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而他本身,對三皇子是嫉妒夾雜著憤怒,旁的不敢說,對於兩者伴讀之間的差距,李太傅問韓昹問題韓昹答不出來的時候,這位四皇子,眼睛里可都噴出火了。

相信那個時候,他心里,就已經憋了一股子火氣了。

可他硬生生是忍到了一天課程結束,在課堂上,沒有落下李太傅的一處講解,寫得字,沒有一處偷懶。就沖著這韌勁,賈瑚就很喜歡——堂堂男子漢,要連這么點忍耐力都沒有,那干脆去做女人算了,還當什么男人!

所以,當下課後徒宥昊主動提出要帶他們去逛御花園時,賈瑚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他是真的很好奇,徒宥昊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也想進一步看看,這個四皇子,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然後,他就後悔了。

任是賈瑚兩世為人,也怎么都鬧不明白,這么個看著頗有心計的,怎么就能這么沖動的把韓昹給踹進了坑里,還把人打哭了呢?

小孩子的心思,跳躍的未免也太快了吧?表面六歲沒滿、內里前後活了二十幾年的老男人迷糊了。他以前的侄子,也沒見這樣啊!

看著跌坐在坑里哭得稀里嘩啦,頭上臉上身子上灑滿了被徒宥昊扔下來的灰,眼淚流下來,沖刷出幾道可笑的痕跡,哪還有半點先頭白嫩可愛的金童模樣?賈瑚打個寒戰,難道,孩子的真實面目,都是這樣的?自己小時候,也是這樣的?

他還迷糊著呢,那頭徒宥昊已經失去了對韓昹的興趣,痛打落水狗,忒沒意思。徒宥昊便又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個伴讀。轉過頭,惡狠狠的瞪著賈瑚。

比起韓昹,徒宥昊更討厭賈瑚。

定好伴讀人選到正式進學還是有些時間的,這段時間,在陳妃喋喋不休說著要感恩的情況下,徒宥昊早就弄明白了賈瑚這個伴讀的事。他本來是皇後有意挑給三皇子的伴讀,最後卻叫淑妃搶了來派給了自己。一個可有可無的伴讀,甚至比他還小兩個月,一點用都沒有的伴讀,就叫他被淑妃利用著得罪了皇後。想起今兒早上去正陽宮請安時皇後那冷淡的模樣,徒宥昊就想狠狠揍賈瑚一頓。(徒宥昊很自然地忘記了不止今天,以前皇後對他,也都是這樣不冷不熱的冷淡態度。)

一天看下來,除了沉默不說話,什么優點也沒看出來。不像王明通讀書好,也不像容銘規矩禮儀好被李太傅稱贊,自己這兩個伴讀,是一個比一個沒用。徒宥昊不滿地想著,又羨慕嫉妒地想了想三皇子的兩個伴讀,看賈瑚便越發不順眼起來,鼓著氣道:「哎,你就是榮國府的嫡長孫賈瑚吧?我聽說你是徐渭的關門弟子啊?瞧著也不怎么樣啊,軟趴趴的,還這么矮。」手比劃了一下自己與賈瑚的高度,差了整整一個拳頭的高度,徒宥昊嘴一撇,「矮矬子,看著就不順眼。」

賈瑚哪受得了這個氣!矮矬子?他竟敢說他是矮矬子?他眼睛瞎了嗎?以為誰家孩子都跟他一樣六歲便高的跟個小牛犢子似的?!他這是清秀精致,這樣以後才能成為一個儒雅偏偏風姿秀質的少年郎!不像他,三歲看老,就沖現在他這模樣,以後長大了,一定也是個五大三粗的粗人莽漢模樣!賈瑚運了運氣,告訴自己,不要跟個孩子計較,不要跟個孩子計較……「四皇子,我比你還小兩個月。」比你矮些,也是正常的。

徒宥昊嗤笑一聲:「我去年就比你高了!」這倒是真的,徒家先祖本就是北方獵戶出身,身形高大,孔武有力,武將的模樣,今上少年時,也是在軍營里歷練過的,徒宥昊這點上頗肖其父。賈瑚就不行了,老榮國公是不知道,賈代善的模樣就比較儒雅,到了賈赦,大抵是於武學不精,賈赦看著就是副白凈青年的感覺,再有溫雅的張氏,賈瑚的長相,盡往精致漂亮方向去了,比起徒宥昊,老實說,倒不像是北方的男孩,反而如南邊的孩子了。

賈瑚自己對自己的這幅長相還是挺滿意的,要真跟徒宥昊一樣,他才要擔心以後長成後的模樣呢,潘安之貌才是他追求的目標,因此雖然很不痛快徒宥昊拿著他的身高打趣,賈瑚也極力告訴自己冷靜,沒得跟個孩子認真,忒幼稚!

可惜,他不知道,孩子是沒道理可講的。不管是多有心計的孩子,本質上,他還是個孩子!

看賈瑚長久不說話,徒宥昊登時就不高興了,虎著臉叫道:「喂,賈瑚,我叫你呢,你你沒聽見嗎?為什么都不回我話?」

這囂張的模樣,看得賈瑚越發不高興,更加懶得理他。瞄了他一眼,賈瑚面無表情的沉默著。

徒宥昊的怒火直接就沖到了腦門,食指直直戳了賈瑚的面門上,大喝道。「賈瑚,你敢這幅態度對皇子,你這是大不敬,我要治你罪!」

還有這種蠻不講理的。賈瑚氣的笑了:「四皇子,我只是沒說話,難道這也是錯了?」

徒宥昊冷笑:「我問你話你不答,這就是不敬。賈瑚,對皇子不敬,你可知該當何罪!」

賈瑚現在只覺得這四皇子怎么看怎么討厭,忒個煩人的孩子,哈的一聲笑,嘲諷道:「該當何罪?我還真不知道該當何罪。四皇子若見怪,我回頭去向皇後娘娘請罪,問一聲如何?」心底對徒宥昊的評價是直往下掉,一個、沖動易怒的討人嫌的孩子!

徒宥昊便是不知道賈瑚心底的想法,但只看他那譏誚的口吻,嘲笑的表情,哪還不知道他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里呢。大喝道:「這種小事,還用得著皇後娘娘來過問。你既然得罪的是我,便由我來好好教訓你。」說完,也不等賈瑚反應,刷的就撲了過來。

那動作,在賈瑚這練家子的眼里,可真真是堪比慢動作。不屑的撇撇嘴,賈瑚身子卻不敢怠慢,腳下一個錯步,趕緊閃了開去。徒宥昊一個沒撲到人,微微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賈瑚,動作還能這么靈敏。

等一回頭看見賈瑚臉上微微的笑意,還當賈瑚是嘲笑他,氣又上來,大叫一聲,撲上去就要打賈瑚。

賈瑚歷來便是以正統的楊家子弟來要求自己,要知道,弘農楊氏可不只單單被人稱作了『關西孔子』,世代文臣輩出,家族中武將也是赫赫有名。旁的不說,當年的楊素、楊玄感,雖然為家族帶來災禍,在當年,卻也是名揚天下的武將。甚至是當今戲文里常演的楊家將,也是弘農楊氏的後人。楊家的家傳武藝,當年不知羨慕了多少世家子。

賈瑚在府里時,日日有人盯著不能肆意鍛煉,所幸他年紀還小,正是扎基本功的時候,他便回了張氏說鍛煉,讓陳媽媽守著,每日在房中扎馬步一個時辰,煉最基礎的入門身法。堅持了一段時間,如今的賈瑚面色紅色,身強體健,身體情況比以前好了不知幾倍。身形比起一般孩子,也靈活的多。因此,看到徒宥昊想動手,賈瑚開始,還真沒往心里去。

很顯然的,他忘記了,今朝皇帝以武功起家,如今開過不過百年,舊風未去,便是宮里皇子,耳濡目染,雖沒正式開蒙習武,私底下,也在各自的母妃的提醒下,開始了鍛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