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1 / 2)

按說有了身孕此時日子過得很是和美的賈敏突然哭哭啼啼半句招呼都沒打就跑回了榮國府,著實是驚嚇到了榮國府眾人。晚上賈瑚從宮里回來時,都沒見到張氏,只有賈赦坐在那里愁眉苦臉。一問,張氏這會兒,正陪著開解賈敏呢!

「上次王順家的來,不是說敏姑姑過得很好嗎?」賈瑚很奇怪,這前後,還不到一個月吧,怎么賈敏就這么急匆匆回來了?還半句招呼都不打。難道是林家欺負她了?不該啊,林家人丁單薄,林老夫人林如海就算不待見賈敏,也不可能不理會賈敏肚子里的那塊肉,更不要說,林如海和賈敏,好像感情很好。賈瑚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原因來。

聞言賈赦頗有些尷尬,不耐煩地看了眼賈瑚:「你小子多大年紀,就敢問長輩的事?!下學回來了就去洗漱一下,今兒你祖父祖母沒空,你也不用去請安了,回你得書房溫書去!」

自賈瑚跟賈赦越見親密之後,賈瑚可是好久沒看到賈赦這樣一幅不耐煩瞞著他的模樣了,不由更加好奇道:「父親,我不過是問一聲,也是關心敏姑姑。敏姑姑這還懷著身孕呢,突然回來,一定是發生事情了。是不是林姑父欺負她了?要是這樣,父親,你可得為敏姑姑做主才是!」

不曾想,賈瑚這番貼心真切的話卻叫賈赦的臉色越發難看了幾分,甚至連眼神里都透出了惱羞成怒的光,瞪著賈瑚,賈赦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羞惱道:「小孩子家家的,操的忒多心,難道我還比不得你個小孩子的見識?!」叫過陳媽媽,連連擺手道,「你,快帶他回去洗漱,晚上他練完字了拿來我看看。」又盯著賈瑚,撂下狠話,「這么久也沒檢查過你功課,晚上我問你你要打不出來!」鼻腔里發出的一記冷哼,賈赦板起臉,努力讓自己的威脅更有些氣勢。

賈瑚本來對賈敏的事那是真無所謂,並不關注,可被賈赦這么反常的一弄,那心里癢的,就跟貓抓似的,可賈赦擺明了是不肯說了,賈瑚想想,也不問了,很干脆地掉頭跟著陳媽媽走了,你不告訴我,自有別人告訴我!那干脆利落的樣子,可把蓄勢待發等著應付賈瑚胡攪蠻纏的賈赦郁悶地夠嗆。

陳媽媽為賈瑚整理了一下才換上的一套常服,正了正袖子,憋著笑道:「哥兒別生氣,大爺也不是故意不肯跟您說,實在這事啊,本不好跟小輩說的。」

賈瑚疑惑:「不好跟小輩說?那就真是有事了?!事關姑姑和姑父?看父親的樣子,也不像是惱林家,怎么難道是敏姑姑自己做錯事了?」因為害怕所以哭著回娘家了,娘家兄嫂也不知道該怎么應對?這么說的話,倒也對的上……

陳媽媽打斷他的思路,笑道:「哥兒想什么呢,不是您想得那樣。」見賈瑚實在要聽,只能無奈道,「說來這是姑爺姑奶奶夫妻之間的事,只是姑奶奶年輕,在府里的日子太太寵得緊,這會兒叫身邊的人落了面子,一時惱不過,這才回來的。」

賈瑚驚異不解:「敏姑姑身邊的人?」

陳媽媽也是搖頭嘆息:「以往敏姑娘身邊的人可從沒見有什么毛病,這才跟著去林府多久啊,就生了二心了,要不是今兒我當場聽見敏姑娘在那里哭,我都不敢相信,那安雅竟有這樣的膽子!」

一早賈瑚就去宮里上書房讀書去了,陳媽媽如今白日也沒什么差事,便往張氏那邊去伺候,陪著說說話,本來一切風平浪靜,張氏還准備著過幾日參加宴會要穿的衣服,猛不丁的,前面就來人說是賈敏回府了,紅著眼睛只帶了貼身的兩個大丫頭和王順家的幾個回來的,一回府,就直往賈母那里去了,抱著賈母,哭得好不傷心呢。

張氏哪還敢怠慢,忙帶著蘇媽媽金媽媽趕了過去。陳媽媽有心瞧熱鬧,也跟著去了。

去了才知道,那下人說的賈敏抱著賈母哭得形容都是粗淺的,賈敏這哪里只是傷心啊,都快哭得撕心裂肺了,抱著賈母,只會喊「母親」,抽抽噎噎,氣都要喘不上來了,鼻尖通紅,眼睛都腫了。把張氏嚇得,都不敢勸。面面相覷地與一同趕來的王氏對看了許久,靜默地站在了賈母身邊。

賈母看著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女兒這樣,心都要碎了,環抱住賈敏,一手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一邊焦急問道:「敏兒啊,你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別哭,有什么話,跟母親說,跟母親說,啊!」

賈敏倒是想說呢,可幾次才開口,看著賈母,眼淚又洶涌著流了出來,止都止不住,不過吱唔了兩個「我」字,撲進賈母懷里,又是痛哭起來。

賈母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地直輕拍著賈敏的肩背,迭聲問道:「是不是林家人欺負你了?敏兒,你別光顧著哭,你倒是跟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啊!你這一哭,把我的心都哭碎了!」說到最後,自己的眼眶也跟著紅了。

張氏王氏少不得跟著勸了幾句:「是啊,小姑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只管和我們說,林家要敢欺負你,我們榮國府也不是好欺負的!」

賈母說得更厲害:「敏兒你別不好意思說,他林家要真敢欺負你,我豁出去上門跟他們討個說法。你本來就是下嫁的,他林家當年都那番景況了,我們還遵守了婚約,你堂堂國公府的千金嫁到他們家,現在還給他們林家傳宗接代,他林家還有什么不滿的,啊?我非要他們給我個說法不成。他們要這么欺負人,我讓你父親到金鑾殿上,好好質問質問那林如海!」說到最後,都要讓人給她准備品服大妝,要進宮去給皇後告狀了。

事情鬧的大了,賈敏趕緊抹了眼淚攔住她,哽咽著道:「母親你這是做什么,我還什么都沒說呢,你就要去找皇後娘娘告狀,回頭叫我婆婆知道,不更不待見我!」

賈母一聽,眉毛都豎起來了:「怎么,現在你婆婆不待見你了?」見賈敏沉默不語,賈母的聲音更是拔高不少,尖利道,「那林家老太婆,刁難你了?!」上下打量了賈敏,拉著她緊張問道,「你婆婆讓你立規矩了?罰你站了?還是怎么你了?你快說,你誠心要急死我這老婆子呢!」

賈敏帕子掩住眼角,眼淚簌簌地往下掉:「沒立規矩,也沒故意罰我站,自打我懷孕,婆婆就讓我好好休息,連以前站一站的立規矩都免了。」

賈母不由得不解道:「那不是挺好的,你還哭什么?」

誰知賈敏突然就痛哭起來,高聲喊道:「誰要她這樣對我好了!誰要她這樣對我好了?!我倒寧願她讓我立規矩,不就是站著嘛,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寧願她讓我立規矩!」

賈母張氏等何曾見過這樣失態的賈敏,都有些被嚇住了,賈母心頭越發著慌,認定了賈敏這一定是在林府被欺負得狠了。偏賈敏就是不肯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賈母瞧眼四周,沉聲道:「紫芙紫穗,你們帶人先出去,到外面守著,沒我的吩咐,都不准進來。」

紫芙紫穗聽命領著眾人出去,蘇媽媽金媽媽等並王氏身邊的下人也不好多待,都退出了屋子,不過陳媽媽蘇媽媽等實在好奇,她們身份也夠,便站到了門邊上守著,仔細聽,多少還能聽見里頭的動靜。

只聽里面一陣寂靜,唯有賈敏的哭聲抽抽噎噎,好不可憐,好一會兒,才聽得賈母嘆著氣心疼道:「敏兒啊,你這么一直哭,都不肯說為什么,我便是有心為你做主,也不知道該從何著手啊。林家到底是哪里委屈了你,你只管告訴我,你跟為娘的,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賈敏這方慢慢停下了哭泣,抽噎著道:「母親,你都不知道我懷這孩子有多難受,什么都不想吃,聞到飯菜的味兒就惡心,每天都想睡,睡得骨頭都軟了還是老打哈欠,做什么都沒精力。在府里,相公婆婆什么都不讓我做,連看書都不讓我看,說是會傷身。」

賈母這點卻是贊同的:「你好好地看什么書,那些東西,可不是耗費精力?!」

賈敏直跺腳:「我不過看看傳紀讀讀史書,有什么好傷神的,又不是叫我自己做文章。我每天呆在林府里,吃不好睡難受的,還不准做這個不准做那個,相公每天又在外面忙,婆婆動不動就要禮佛,誰都沒工夫理我,我一個人,結果連看書也不准,吃什么都難受,母親你怎么就不為我想想,這日子我怎么過啊!婆婆甚至都不准我出去交際見見以前的朋友,我憋著都要憋瘋了!」

看見賈敏這樣,賈母馬上敗下陣來,忙忙勸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別鬧,你可是有身子的人,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賈敏卻越發激動了起來,哭喊道:「孩子孩子,你們就知道孩子,什么都是孩子。一有這孩子就不准這個不准那個,還要給相公塞人,早知道,我寧願沒有這個孩子!」

這話可了不得了,張氏王氏瞬間變了顏色,賈母拉下臉,猛拍了一記桌子,砰的一聲響,把賈敏的眼淚都嚇得停了,看著她,訥訥不敢說話。賈母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賈敏:「這種話也是能隨便亂說的?好好的孩子,你還不要?你都嫁了人了,怎么還跟個孩子似的?養孩子你以為就是那么簡單的?十月懷胎,本來就辛苦。可誰不是這么過來的,就你嬌氣,一點苦都受不得,現在還怨起孩子來了!」

賈敏也就是話趕話氣頭上沒經大腦就脫口而出了不要孩子的話,哪是真心不想要,被賈母這番聲色俱厲的話驚住了,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卻是不敢往下掉,咬得嘴唇都破了。

賈母又心疼起來:「你這傻孩子啊!」

張氏王氏卻是抓住了重點。往林如海身邊塞人?怎么林老夫人給林如海屋里送人了?妯娌兩個誰都沒說話,心里卻是說不出的痛快!當年她們嫁進門來時,賈赦賈政為了兩家姻親,那是都把以前伺候的丫頭屋里人給打發出去了的,誰知不過幾個月,賈母就賜人下來說照顧賈赦賈政,等到她們懷孕,就更加過分,直接說讓抬了妾侍,還不止一個兩個,張氏王氏當時,誰不是滿肚子的苦楚?今兒,也和該賈母最心疼的女兒嘗嘗這個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