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1 / 2)

賈代善突然宣布要讓賈政會金陵祖宅,榮國府上下俱都震驚了。下人們竊竊私語,怎么會這么突然?

賈政更是難以接受,讓他離開京城回金陵老家去?這怎么可以?!離開了榮國府,他這個賈二爺還有什么好?就因為一個誤會嗎?賈政快要瘋了,他根本就沒做過這種事,為什么父親就是不相信?甚至連母親都在懷疑他?

金陵祖宅?賈政自來生長在全國最繁華的權利集中地京城,便是金陵再好,之於他,也不過是鄉下地方!

「母親,你幫幫兒子,幫幫兒子,我真的不想去金陵,我真的不想去金陵啊!」離開榮國府意味著什么?他被趕了出去,從此後,榮國府里就只有賈赦這么一個『爺』,天長日久,賈代善還不把心都偏到了賈赦身上去?賈政是體會過賈代善偏心的結果的,不管做什么,身後都有賈代善支持。自己在名分上已經輸給了大哥,再沒了父親的疼愛,這偌大的榮國府,真就要與他無緣了。賈政不想走,不能走!跪在賈母面前,賈政哀慟道:「母親,那可是金陵啊,你就忍心,讓兒子去那里?」

賈母怎么可能忍心?看到賈政這般激動難過,賈母這心里,跟刀割似的疼得厲害。可她,也沒有辦法啊。

「老二,這是老爺決定了的,我也沒辦法啊!」賈母無奈道,她才聽說賈代善要把賈政發配到金陵去,當時就和賈代善鬧了一場,本還要以死相逼,可賈代善卻怎么也不肯再退了,一聽她表露出了要尋死的意味,當即就變了臉色,直說自己已經退到了最後一步,她要尋死也成,這決定,卻是再不能改了。賈母也是無奈,賈政犯得錯,實在太過,賈代善能把這事隱匿下來,已經是網開一年,對賈政從寬處置了,她便是再不樂意,卻也不好再胡攪蠻纏惹怒賈代善了。「老二,你父親這次是真的氣壞了,他現在能這樣,已經很寬大處理了。」賈母生怕兒子對賈代善起了怨尤之心,苦口婆心勸說道。

賈政恨得一拳狠狠砸向了地面,脖子都粗紅了,激動道:「母親,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我真沒害過妹妹!」

賈母心疼兒子是一回事,可不代表她就贊同賈政做出的事了,賈敏再怎么樣,也是賈母真心疼愛了十幾年的唯一的女兒,現在賈政害的賈敏小產,證據確鑿了還要狡辯,賈母登時也拉下了臉,怒道:「都這會兒了你還在這里跟我犟嘴?難道下面辦事的人全都冤枉你了不成?證據都擺在你面前了,你還有什么好說的?你是真把我和你父親當了傻子?我為了你,跟老爺把口水都說干了,拿著命威脅的老爺才讓老爺答應,不把這事公開,而是找個借口讓你去金陵祖宅算是懲罰,你現在還不滿意,是非要老爺拿著家法、當著全府人上下告知先祖你犯下的錯事你才滿意不成!」

可他真的沒有做過啊!賈政還想要分辨,可是賈母的怒氣已經溢於言表了,仿佛賈政再敢多說一句,她就再克制不住脾氣了模樣,賈政想到昨晚在賈代善書房看到的那些證據,聽到的那些不利於他的話,他知道,自己再說什么都沒用了!

頹然地跌坐在地,賈政整個人都瞬間萎靡了下來。他真的,要去金陵祖宅了?

賈母眼見得賈政整個人都跟丟了魂似的無精打采,恨恨道:「早知今日,你又何必當初?那是你妹妹,便是做錯了事,你要罵要打都可以,何必使出這樣的手段!鬧得禍也太大了!」恨鐵不成鋼地長長一聲嘆,到底還是牽掛兒子,不忍心他傷心失神,又說道,「你便安心在金陵待上一段時間,記得常寫信回來,給你父親認錯,我會幫著你說好話的。你父親現在正在氣頭上,你走了也好,也省得你父親見著你日日想到這事。等他氣消了,總會記得你的好來。到時候,你再認錯,讀書上進,都是父子血親,你父親還真能舍了你?」

賈政麻木地聽著,沒有半點表示。

賈母氣得彎□,啪啪拍了他好幾下,眼眶都紅了:「你個不孝子,干出的這些混賬事,你是要氣死我呢。我好好地女兒兒子,現在一個躺在床上,一個要離開我去那么遠的地方。你開始,怎么不干脆葯死我算了,也省的我現在難過傷心,為你操的這么多心!」

賈政聽到賈母的哽咽,這才猛然回神,如今賈代善已經對他失望了,要是賈母再忘了他,他可就再翻不了身了,再看賈母,傷心流淚,仿佛被剜了心肝肉一般的苦痛,眼睛也是漲漲地發酸發痛,再不敢喊冤枉,給賈母磕了個頭,哭道:「兒子不孝,叫母親操心了。兒子以後、再不敢了!」

賈母再忍不住,抱著賈政大哭起來:「我的兒啊!」

賈政知道,這次的金陵之行,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從賈母出回來的路上,他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看著榮國府華麗的院子亭台樓閣,對那模糊了記憶的金陵祖宅猛然間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那里,會是個什么樣子?

賈政已經對自己的此行認命了,可是王氏卻不肯認。

一聽到消息就急忙趕來,得知賈政已經先行去找賈母了便一直在大廳里焦急等待的王氏看到賈政回來,忙迎了上去,焦急問道:「二爺,我怎么聽說老爺太太要讓你去金陵?這怎么可能呢?怎么會這樣呢?是不是誰在老爺太太面前說了什么?你去找太太,太太怎么說的?」

賈政心情正壞,偏王氏還往他的傷口上撞,當即扭曲了臉,只礙著下人在,王氏娘家的背景不好跟王氏翻臉,沉聲和道:「你這一連串的,叫我先回答你什么?你就沒見我累了?」

賈政這般差的口氣,王氏哪不知道他心情不好,心微微一沉,也不辯駁,忙讓賈政先坐了,自己親自動手給他上了杯茶,這才溫和委婉道:「二爺莫生氣,我知道我是著急了些,可我不也是關心二爺?您可是我和珠兒的主心骨兒,現在老爺太太要讓你去金陵,那我和珠兒可怎么辦?我也是太心急了,這才失了分寸,二爺你可千萬別忘心里去。」

王氏自己給了梯子,賈政也不好再緊緊抓著不放,順著梯子也就下了,抿了口茶,嘆息道:「太太那邊的意思是,老爺已經決定了,這事,怕再不能改了。」

「那這金陵、是去定了?」王氏失聲驚叫一聲,心瞬間就慌了,焦急道,「這是在怎么說的,怎么好好地,讓二爺去那么遠的地方?金陵祖宅,咱們這一支自打老國公起,便一直立在京城,說是祖宅,可卻少有回去,老爺怎么會突然想到讓你回去呢?」顏色一變,恨聲道,「一定是有人在老爺面前說了什么,挑撥離間,老爺被蠱惑了,才有的這樣的決定的!」

王氏不說還好,一說起這個,賈政就想起讓自己百口莫辯的這場冤案來。說他害了賈敏的孩子,還栽贓大嫂張氏?可不就是在老爺面前抹黑他蠱惑了賈代善了?砰一聲重重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賈政咬著牙道:「別叫我查出是誰在背後搞的鬼……」

王氏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說准了,忙問道:「真的有人在背後搞鬼?二爺,到底是什么事,叫老爺下了這樣的決定?是誰在害你?大哥還是大嫂?我早就說大哥大嫂平日看我們的眼神都不對,就是在嫉妒老爺太太平日看重你,這不現在就使盡了手段要害二爺!」

賈政昨晚上在賈代善那里分辨了一宿,回自己屋子不過片刻,就聽到了自己要被送去金陵的消息,又急又氣又恨,滿腹的怨氣委屈都沒人可以說的,王氏這般為他抱不平,賈政心里卻是受用,看著王氏,倒是把她在銀紅那件事里仗著娘家勢力給他沒臉的怒氣消去了大半,只覺得果然是原配夫妻,這心,還是向著他的。把下人都趕了出去,細細說了一遍昨天在賈代善那里發生的事。「你說多可笑,父親母親竟然都認定了是我害的妹妹。你說我害她做什么?她這會兒沒了孩子,以後總是會有的,我冒這么大的危險就為了出一口氣?我瘋了嗎?偏老爺和太太都認定了,憑我怎么說,就是不肯信我!」賈政何曾被人這樣冤枉,還是平日最信任他最疼愛他的賈代善賈母,經過這事,他在這兩位心里的好形象全毀了。只要一想到這個,賈政就恨得直想殺人,「這事肯定有不對,不然我書房里的硯台紙筆不可能那么恰好的出現在安雅弟弟那里,叫我是百口莫辯!」王氏整個人都僵住了,賈政卻沒注意到,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陰森道,「要我抓到到底是誰害了敏兒栽贓我……」

王氏趔趄了一下,險些沒栽倒了去,臉色慘白的下人,賈政看著她,擰起了眉,王氏心頭一驚,怒道:「誰這般狠毒,竟下了這樣的圈套給二爺?這不是生生要毀了二爺嗎?要不是這次老爺太太記掛您偏著您,把這事瞞下了,老爺您以後的前途可就全毀了。」沒有人會接受一個可以對自己親妹妹下毒手的人的,哪怕這人才華再好,也不行!

賈政哪能不知道這點,恨恨一掌派了桌子,低聲道:「這事不是大哥干的,就是他們夫妻聯手……再沒有旁人了!大嫂前頭不也牽扯進去了?真是好算計,把自己攪和進去,然後扯出我,表示自己是清白的……呸,這種小手段,就想騙我了?敢這樣害我……」賈政喃喃著,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已經聽不清了,可是那眼神里透出的冷意,卻讓一切不言而喻。

王氏絞著帕子,臉色蒼白地附和著,眼神時不時與周瑞家的對上,都從對方眼底里看到了震驚。

王氏知道,自己這是被人算計了。

她以為自己是螳螂捕蟬,誰知卻有黃雀在後,生生坑了她一把,她卻不能反擊回去,甚至還要幫著掃清關於賈敏小產一事後的所有痕跡——要讓賈母賈代善發現是她害了賈敏,他們絕對不會像對賈政一樣對她手下留情的。而賈政,因為這件事吃了這樣的大虧,也絕對不會原諒她的!

張氏、張氏!

細細咬著這兩個字,來回咀嚼,王氏知道,這一仗,她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