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1 / 2)

不管張氏如何防備,接下來的日子,賈母真真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不但時時關心賈赦賈政,叮囑他們不要累壞了身子,對張氏也是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甚至還開了自己的私庫,給了張氏好些上等葯材。張氏讓人偷偷拿去驗過,都是沒有問題的上等葯材。

不僅如此,賈母對外時,也在不同往常,伺機說上一兩句張氏賈赦不好,敗壞他們的名聲,正相反,前來祭奠的夫人圍坐一起勸慰賈母時,賈母都要說上一句:「老大媳婦孝順,病得臉都瘦了還要來給她父親上香,跪靈時都昏過去了。這份孝心,實在難得。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累壞了身子,就不叫她來前頭,只在後面養著。就這樣,她一好些,都要來給老爺燒紙的。」

眾人聽了,便都贊張氏孝順,說起賈母來,也都道她慈和,著實是個好婆母。

賈敬之妻許氏每每這時候都忍不住暗地里打量賈母,見著她好不心虛將這些贊美都受了,心里就一陣膩歪。她嫁給賈珍幾十年,孫子都有了,對賈母這個嬸娘卻是看得清楚。這是個再偏心不過的,這輩子在乎的,也不過是自己賈政,再多個賈敏而已,賈赦也不過堪堪比一般人好一些而已,對兩個媳婦,卻是從來都只有利用而已。

張氏以前過的什么日子她可是知道的,暗算利用,賈母耍的手段多了去了,要不是張氏自己有能耐,如今早就聲名盡毀了。虧得這個好嬸娘如今有臉在這里充好婆婆。許氏撇撇嘴,很是不屑,回頭就告誡媳婦以後離賈母遠點:「這位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

她媳婦賈珍妻子黃氏疑惑:「既這樣,母親怎么不幫著張嬸娘分辨分辨?」

許氏便道:「事不關己莫插手,那太太可不是好惹的,咱們說破了得罪她有什么好處?都是賈家的人,名聲壞了,咱們也落不了好。知道的自然知道實情,不知道的,你張嬸娘也不是好惹的。咱們只管做自己的事,幫過了這忙,回來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見黃氏面有不忍,少不得加了一句,「你少替人操心,那太太打什么算盤我不知道,可你張嬸娘定是早就有了防備的。」

這個靖遠侯府出來的大奶奶,可也不是省油的燈!

只是這次許氏卻是猜錯了。張氏雖然戒備,可卻根本沒有辦法防備准備,因為,她根本搞不明白,賈母到底想要做什么?

開始她還以為賈母是想要迷惑她,所以故意做出了姿態來表示關切,誰知道,頭七那天,按規矩,家里晚輩是要給亡者守夜的,張氏經過幾天休養,身子已經好了許多,倒也可以掙扎著去,可不等她們表示,賈母就主動免了她的守夜。

「這病情最怕的就是反復,你如今才將將好一點,再跪上一晚上的,可不就白費了前頭的那些修養?」賈母說這話時拉著張氏的手,好不溫情,「知道你孝順,但孝順不急在一時,等你好了再給老爺上柱香也就是了。」

話雖如此,張氏卻不得不去。百善孝為先,她一個當媳婦的,身子已經有所好轉了,卻連公公的頭七都不守,像什么樣?如今賈母說得好,等以後真追究起來,她還能追著人後頭說是賈母允許她不守夜的?人人只會當她張氏不孝,而不會聽她辯解絲毫。

張氏當下就不和賈母爭,只是頭七晚上,金媽媽往她荷包里塞了好些老山參片,好叫她累了能含上一片,里頭衣服也多加了一件,膝蓋上縫了層厚棉墊,張氏帶著人,直接就去了靈堂。

雖說是不告而來,可來了就沒有趕人回去的道理,賈母嗔怪了一番:「傻孩子,有孝心也不急在這一時啊。」說完了,還是要給張氏騰出位子來,又讓人拿了蒲團,等張氏跪下去了,又叮囑道,「要撐不住別勉強,身子才最重要。不看別人,為了瑚哥兒璉哥兒,你也得照顧自己。」

張氏看著賈母一副為她掏心掏肺的樣子,惡心地一肚子火,末了還要感激道謝,心里憋氣地緊,尋思著怎么也不能叫賈母得意了去。等到月落西山,東方漸白,張氏很有些撐不住了,可轉頭看見賈母,怎么都不甘心就這么倒下去,硬是從荷包里掏出參片來含著,熬到了天大亮。

自然,這一回去,少不得又躺在了床上開始喝葯。賈瑚不好說她什么。只看女子七出三不去,其中女子為父母守孝,丈夫便輕易休不得就知道,時人對守孝之事看得多重,張氏為賈代善守靈生病,總好過被人戳著脊梁骨議論不孝身子好了也不為公公守靈來得強。只是人都偏心,賈瑚雖知道這道理,少不得還得埋怨賈母:「要不是她前頭小動作,母親沒有生病,這次守夜,不定就能安好撐下來了。」短短八天,勞累了兩次,張氏的身子要想好起來,沒個三五年就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