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1 / 2)

賈瑚一直都知道,大概是因為一直得不到賈代善賈母的重視,在賈赦心中,這兩人的地位反而比誰都高。他似乎一直有個執念,想要得到這兩人的注意,看重,為此,他可以看不見兩人的偏心,對他的苛刻,對他來說,只要賈母賈代善對他鞥和顏悅色笑臉相迎,要他作什么,他都是願意的。

就像他被賈母算計了無數次,栽贓背了不計多少的黑鍋,可賈母不過是對他關心的說了幾句話,念叨了幾聲,給了幾天好臉色,他就萬事不計,急急忙忙跑去了賈母跟前表現自己的孝順——賈赦想要獲得賈母的看重的念頭,已經成了他的一個執念,為此,一切與這個理念相違背的細節、事情,都被他選擇性的忽略掉了。他的眼里,只看得到賈母對他的好。

可這次,賈母已經超越了賈瑚張氏最後的底線。他們兩方,是絕不能再和平共處下去了,張氏不想忍、也不打算再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她就連命都沒有了,這也罷了,若是她死了還要給她潑盆污水,毀掉她的孩子?張氏發誓,今天賈赦要不給她個滿意的答復,從此後,她和他,一刀兩斷!

「你昨晚喝了多少酒,自己不記得了嗎?」張氏冷笑著看著怔愣不敢置信地賈赦,「才出孝,底下人全都沒了腦子給你上烈酒好叫你喝醉了失儀。以你的酒量,敬大哥蓉哥兒都好好回去了,就你人事不知,還瘋了一樣做出這樣的荒唐事?你就沒想過里面有不對嗎?」張氏真恨不能剖開賈赦的腦袋,看看他里面都裝的什么。每次都是這樣,只要一關系到賈母,他的腦子就好像不會轉了一樣,非要人一點點掰開了揉碎了,把證據都擺到他眼前,他才肯接受事實。這次她再不會妥協了,不管他心里多難受,這次,他非得在她和他母親之間做個抉擇。

憑什么?!她也是父母從小呵護著長大,兄長弟弟最關心的姐妹,自嫁給他,她沒有半點對不住他的地方,憑什么最後,她還得受這樣的委屈!憑什么?!

賈赦心頭有種不祥的預感,心撲通撲通的劇烈狂跳起來,他本能的預感到,張氏接下來要說的話絕對是他不想聽的,他很想板起臉拂袖而去,可是賈瑚卻沉著一張臉一言不發的上前來給他解開了手腳上的束縛——他,看著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失望……

多可笑,他的兒子,曾經跟在他身邊,童言稚語一點點讀書學字的孩子,與他親密無間為他打抱不平的孩子,如今,這樣失望的看著他……

喉嚨里干澀一片,賈赦虛弱地道:「我、我不記得我昨晚到底喝了多少……」聲音出口的時候,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恍如生銹了的鐵騎擊打一般嘶啞暗沉的聲音,滿滿都是無力與頹然,短短一句話,便是連他自己都能聽出其中的心虛來……賈赦心底苦笑,自己這話,連自己都騙不過去吧。

果然下一刻就聽得張氏氣急道:「不知道?你哄誰呢。看你這樣模樣,也該是清醒了,怎么還說出這樣哄小孩的話來敷衍我!賈恩候,這次的事,你別想蒙混過去,我也絕不會這么算了的,你死了息事寧人的心吧!」

賈瑚比張氏卻要理智一點,瞧賈赦雖然歉疚,卻沒有多少怒氣的模樣,就知道他怕還沒想明白今次危機的嚴重性——或許,他本能地就不願意去想這些。只是如今箭在弦上,賈代善已經出殯,隨之而來的,就是大房和二房之間的利益糾葛,里頭還夾雜著一個偏心眼的賈母,賈赦再這么逃避下去,大房、怕就要徹底完了。

「父親喝了多少酒或許忘了,可兒子奇怪,怎么喝醉酒,竟能讓一個人全然失去理智,性情大變膽大包天嗎?」帶著嘲諷,賈瑚雙眼直視著賈赦,「父親往日可曾喝醉酒,只不知,可曾做過如晚上一般的荒唐事?!」

賈赦啞口無言。

賈瑚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接著分析了下去:「母親身體不好,府里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因為在喪禮中多次昏過去,和咱們家熟識的人家也都知道這件事。可昨晚父親喝醉酒,下人卻偏偏不把您送回書房,由著幾位姨娘照顧,反而卻把你帶到了母親這里……太太早前就下過令吧,不許母親太操勞,免得傷了身子,那那些下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怎么就敢夜深了,還讓母親來照顧您一個醉酒的人?」

根本不給賈赦任何辯解的機會,賈瑚接著說道:「因為祖父已經出殯,這兩天,府里一直在出離善後事宜,人手緊張,可也斷沒有連主子身邊的所有丫頭都派出去的道理。偏昨晚上,不但母親身邊,連太太身邊,我身邊的人,也被調走了大半,好像所有的活計都集中在了昨天,上下人手根本忙不過來,最後母親身邊只留了蘇媽媽和幾個丫頭管著這么偌大一個院子。等父親堪堪好些,丫頭們回去忙自己的事,正屋里只有身體虛脫的母親和上了年紀的蘇媽媽。敢問父親,要是昨晚蘇媽媽沒有先打暈了你,你掙扎起來,結果會怎么樣?」

怕蘇媽媽會討不了好吧……賈赦閉上眼,哪怕他心底再不願意承認,可他卻還知道一件事,昨晚,他真的被人下葯了。

「孝期醉酒,孝期歡淫,說得重了便是不孝,可這,也不過是私德有虧,又是酒後,真辯解起來,父親也只是犯了小錯而已。」賈瑚猛地提高了音量,「可若是逼死發妻呢?熱孝中大醉,失去意識逼、奸身體虛弱地發妻,加重其病情,不幾天,妻子不治身亡……兒子敢問父親,到時,父親以何面目見人,兒子和二弟,以何面目見人?又如何,面對您?!」

賈赦靜默無言,滿臉難堪。兒子咄咄逼人的追問讓他惱羞不已,可言之成理的話語更叫他渾身發涼。張氏看著他的眼神里透著冰冷,兒子聲音里的帶著委屈不滿,明明是他最親近的人,可這個時候,都對他橫眉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