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1 / 2)

賈赦無比痛快地看著震驚到失去了一貫冷靜的賈政,看著他被自己的刻薄的話噎的半個字都回不出來,想要發作卻死死忍著,憋得額頭青筋暴露雙手緊握,牙根緊咬,恨不得吃人似的模樣,益發覺得酣暢淋漓,便是六月大伏天里喝了沁涼冰水也沒如今這般的舒暢。

簡直出盡了這些年受的鳥氣。

賈赦樂滋滋的回想著自己方才放出去的話:「你做下的丑事,連說出來我都嫌臟了我的嘴」,果然擲地有聲,不過還是太客氣,該更刻薄惡毒些才好,自己怕什么,給他留什么臉面,他現在犯下的可是大不孝的罪名,自己占著理兒呢。

賈政顯然也知道自己理虧,實在不好和賈赦爭辯,可他哪里曾被賈赦這般刻薄過?便是前頭遭過些罪,那也是被賈代善罰的,賈赦,自來便只有在他身後仰望的份,如今自己竟叫這么個人損了一通,還是在外人面前這般丟臉。賈政咬著牙,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王氏就會懷孕了呢?

賈政讀書多,心思也多,自然知道賈代善病重,自己不易鬧出什么事來,因此自回府後,很是潔身自好,尤其他有和丫頭私情的前例在,賈政更是注意和那些丫頭保持距離,每日里照顧賈代善,在賈代善床頭盡孝,再去賈母那里陪她說說話,日子雖然空乏無聊,倒也還熬得住。

只是後來,賈代善鐵了心要把榮國府交給賈赦,他再沒有了越過賈赦襲爵的希望,賈政心頭難免就不舒暢,每日里還要聽賈代善殷殷囑托要與賈赦兄弟友*和睦更覺不入耳,一日里回到屋里便和王氏抱怨賈代善偏心,王氏對此也是滿腹不滿怨懷,這一聊可不就對上了,兩人一起數落著賈赦的不是,直說賈代善病糊塗了,一來二去,只覺在沒比對方更了解自己的想法了,疏遠的夫妻感情也和緩了許多。燈下看美人,王氏年輕,日子過的富貴,保養也好,昏黃的燈光下,賈政一時情動,拉著王氏就上了床……

誰知道就那么一次,王氏就有了呢?

賈政再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王氏自打上次小產後,身子就一直不好,好幾年沒懷上,王氏自己也心里焦急,請來大夫開了葯一直喝著,就像前頭賈政自己說的,大夫都說要調養好些年才能好,王氏以前喝著葯也從沒懷過,怎么就會這么巧,一次就有了呢?

一定是有人在害他!

賈政這么告訴自己,怎么都不肯承認,連老天爺都不肯幫他,在這關頭給他來了這么一個當頭棒喝。他只能垂死掙扎,拒絕相信這個擺在了眼前的事實。

「一定是哪里出錯了,一定是有哪里不對,這怎么可能呢?」近乎呢喃的,賈政失魂落魄地喊著。

賈母心疼的一顆心都揪了起來,既對賈赦一肚子怨氣,連帶著對王氏也是不滿得很,什么時候懷孕不好,偏趕在這時候。最可惡的還是賈赦,他弟弟都難過成這樣了,他還這般落井下石。對賈政,卻也是既心疼又責怪,王氏要真懷孕了,算算時日,他爹可是病情加重,每日清醒時間越來越少的時候,他怎么能在那時候還跟他媳婦……不定就是王氏勾引他的。賈母想到這里,更是厭惡極了這個兒媳婦。

賈赦得意勁兒上來,可不管什么好看不好看,打定了主意要乘著機會好好糟踐糟踐賈政,尤其是旁邊還有賈母眼神如刀的飛過來,賈赦高昂著情緒,冷笑著對賈政說道:「二弟,做錯事就要承認,你敢做不敢當,還算是我賈家的子弟嗎?父親常就說,男子漢大丈夫,要有擔當,你如今這么推卸責任,還誣陷我栽贓陷害你,你丟不丟人?你讀了幾十年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

賈政聽得驀然抬頭,看著賈赦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能撲上來殺了他一般。

賈母也喝罵道:「老大,你胡說什么?有你這么說弟弟的嗎?」

他們卻忽略了一旁的賈敬,見到他們母子這般,賈敬登時皺起了眉頭,他們還當賈赦是以前那個白身的兒子和長兄呢,如今賈赦已經襲爵,賈代善也沒了,自此他便是這榮國府的當家人,賈母說話,合該看看場合,多給賈赦留些臉面,更不要說,賈敬認為賈赦說的半句不錯:「嬸娘也莫生氣,說來,恩候卻是不曾說錯什么。存周如今做事,很該要再思慮一番,到底什么事該做的,什么事不該做的!」

賈母聽著鬧心,本就要發脾氣,抬眼就看到賈敬一臉隱忍的怒氣,那模樣,怕是硬生生忍著才沒當場發作起來。賈敬這是對賈政動了真火了。賈母心頭的怒火登時被潑了一盆冷水,什么火苗都熄了。

她哪還有臉對著賈敬發火?這可不是她的兒子,雖是晚輩,卻是族長。年紀也比賈赦打了一輪不知,兒子已經老大,孫子也能跑能跳了,自己還真壓不住他。人家現在生氣還是有著正經名目,自己就是聽著再不入耳,還能怎么辦?誰叫老二這么不爭氣?!

賈母偃旗息鼓,坐在椅子上拉著臉不說話,下人搬了屏風過來,王氏張氏避讓賈敬去了後面坐著,現在還能聽見王氏低低的啜泣聲。賈赦賈敬兩個站在屋中間,一個冷嘲熱諷,一個鄙棄不屑,賈政難受得全身發脹,手都顫抖了起來,來來回回還在叫著:「一定是哪里出錯了,一定是!」

賈赦得了賈敬支持,氣焰越發高漲起來,當著眾人的面半點不知避諱,大直白話就脫出了口:「二弟你一直喊著哪里不對哪里出錯,你怎么就這般肯定?夫妻敦倫,繁衍子嗣,可不是順利成章的?你直說不對,那是在懷疑二弟妹可疑了?」

賈政氣得差點沒跳起來:「我何時說了這般話,大哥你說的這是什么。」

王氏的哭聲仿佛被人瞬間掐斷了一般,驀然停了下來,隔了一會兒,突然又響起來,聽著像是用帕子掩住了,可眾人還是能聽到她撕心裂肺的哭聲里含著多少委屈。

張氏懶洋洋在後面勸著:「弟妹快莫要哭了,你聽二弟不是說了他沒這意思?」

賈政又急又氣:「大哥,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王氏是王家嫡女,如今王家老爺子還在,王子騰在軍中也是步步高升,賈政如今的實力,哪里得罪得起,日後還得仰仗了人家,哪能隨便給王氏扣這般的大帽子,這不是生生得罪王家嗎?!

賈赦漫不經心:「要不是你一直說這不對那不對,我能有這般懷疑嗎?問你哪里不對你也不說,只說是有地方出錯了,二弟,你真把我們當傻子呢?」當著賈敬的面賈赦湊到了賈政跟前,小聲問著,「我只一句話問你,自擬回來,可有和弟妹……」未盡的意思,是個男人就都沒明白。

賈政僵住,半天回答不出來。

賈赦便對著賈敬要求道:「家門不幸,叫敬大哥看了笑話了。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分家之事再不能拖了,還請敬大哥做個見證,今日便叫這事完了才好。」

賈母哪能容得賈赦這般容易就分了家,直喊道:「不行,我不同意。」

賈敬卻不願意理會她了,點頭說道:「怪道你想分家,如今這府里,果然是該好好整頓整頓了,分了家,也好。」顯然,賈政王氏就是那個需要整頓的對象了。這話落地,王氏的哭聲都弱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覺得羞於見人了。

賈政鐵青著臉,對著賈敬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