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第一百九十五章(1 / 2)

第二日,賈瑚果然去了顧家登門拜訪。

顧霰和徐渭是往年交,對於賈瑚這個徐渭的關門小弟子自然也是看著長大的,因著當年賈瑚拜師時還是他做的贊禮,對於賈瑚,顧霰便格外關注幾分。

十幾年來,他親眼看著這個自小聰慧的孩子沒有辜負大家的期盼,果然成長為了一個才學俱佳,品性優秀的青年才俊,非但年紀輕輕就高中一甲,在翰林院任職也沒叫人失望,短短時日已然爬上一級,端的是年少有為。

尤其叫顧霰滿意的是上次唐賓的事,滿城鬧得沸沸揚揚,恪郡王府擺明是容不得唐賓,賈瑚非但沒有和唐賓撇開關系,反而收留了事情起因的小廝,雖說是有些托大了,可這份義氣卻是難得。人便該有傲骨,威武不能屈,若是為了點點威脅,為了富貴榮華,便拋下友人,拋下情義,那便算不得人了。賈瑚能堅持幫助朋友到底,光這份義氣,就足以顧霰滿意地將女兒交給他。

他相信,以自己長輩的身份,賈瑚有情有義的性子,女兒嫁到賈家去,吃不了虧。

至於顧夫人說的怕他在外風流的事,顧霰根本沒當回事。

人不風流枉少年,賈瑚在成熟懂事,本質上還是個沒娶妻的毛頭小子,幾個年輕人湊一塊兒,熱血方剛,干出點荒唐事來,不稀奇。就是顧霰自己當年,也不是就一直沒干過出格的事,以後該了,也就是了。

所以賈瑚上門拜訪的時候,顧霰很是高興地接待了他,當成子侄輩親切關心問候,至於顧夫人早先的抱怨念叨,早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也許這就是男女之間的差別,對於男人來說,風流,只是身份地位能力的象征,男人有本事風流,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出格,一切好說。可對於女人來說,感情卻很重要,甚至凌駕於物質至上。男人理性,女人感性,這也造成男人通常會更容易原諒男人。

等到兩人寒暄了好一陣,顧霰問起賈瑚近況如何,賈瑚很是羞慚道:「侄兒一時糊塗,做了荒唐事,如今倒是傳的沸沸揚揚,說起來,真是羞煞人也。」

顧霰大笑著看著他:「倒是難得見你這幅心虛的模樣,想當年,你在老徐跟前,振振有詞的辯駁他講解之處有誤,老徐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你還是不肯讓步,非說自己沒錯……你說你知道自己是對的,就不認錯,現在給我道歉,怎么,知道自己做錯了?」

賈瑚深深給了他鞠了一躬:「侄兒不懂事,做事過於沖動了,卻帶累家中聲名,叫各位關愛侄兒的長輩失望,侄兒心內,著實不安。」

顧霰想到昨兒張氏好像來府里過,再想到顧夫人,賈瑚這番陳情為的什么,就很清楚了,當下笑道:「你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誰年輕時候沒做錯過事?你這個,也就是小事,無傷大雅,要說失望,那還真談不上!」回頭想到女兒,顧霰想想,笑意又收斂了,肅容道,「只是瑚兒啊,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做事要有分寸,這個道理,不用我跟你細說吧?」

賈瑚自然是連連應是:「世伯放心,侄兒心中明白。」

到此顧霰這里,賈瑚就算是交代過,沒事了。顧霰問起賈瑚在翰林院里的事,知道賈瑚最近正在整理江南那塊兒的資料,突然想起了林如海,便嘆息了兩句:「你那姑父在江南也有多年了,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樣了?現在的江南……」

日前有余姚知府當天化日之下被人刺殺,重傷垂危,此事一出,天下震驚,追查犯案之人,主謀幫凶,竟有二十余人之多,等問及凶殺緣由,凶手竟稱知府滅其村落上下五十余戶,上下二百七六口人,此次犯案諸人便是僥幸得脫的幸存者,如今豁出性命,只為報仇。

這二十余人,有老有小,有少有幼,有男有女,個個悍不畏死。在當地鬧得太大,根本壓不下去,堂上官不敢擔此大關系,一步步上報,最終呈到御前。卻是那山村靠海,村中人下海采珠,得珍奇珍珠,引為族中至寶供奉祠堂,祈求祖先庇佑後人,知府偶然得知,心生貪念,討要不成,心中記恨,便下令奪寶屠村。當時二十幾人,有出海采珠未歸,探親訪友違返,這才逃出生天。

今上聞知此事,大怒,眾懲知府之時,判處二十余人民殺官斬首之刑。卻不想,旨意還未下達,江南又有多處百姓刺殺官員之事發生,雖未有官員被刺而亡,行凶者亦又被當場誅殺者,可事情太大,根本瞞不住。

再一查刺殺原因,有因為家中技藝遭人覬覦被滅滿門的,有因為妻女容貌迤邐而遭禍的,還有家中財帛動人心的……不一而足,卻都是被官員欺凌至無路可走,才不得不憤而反抗。

此事一出,滿堂皆驚。江南官場如此貪腐,叫人觸目驚心。龍顏大怒之下,朝中人人自危。

江南是個好地方,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水鄉鍾靈毓秀,經濟和農業,支撐起了大半個國家。國庫里泰半的稅收,都來自於江南。那里人傑地靈,那里風景如畫,那里繁榮富饒,同時,那里也處處驚險。

錢財動人心,在那樣富饒的地方,官與商、商與民、民與官、官與官,彼此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利益的牽扯,更叫里面處處刀光劍影,殺人不見血,往往一個不慎,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顧霰與林如海頗有些交情,想到最近江南鬧出的事,不由得為林如海操心。雖說簡在帝心,可卻是處在巡鹽御史這樣敏感的一個位置。鹽政,那是一國最敏感處之一,稍有不慎,便是滅頂之災啊。

賈瑚在翰林院整理各方資料,對於江南的事,不敢說十分清楚,也知道個大貌,那邊如今的亂象,說穿了還是與京里有關,只要京里安穩了,那邊再亂也亂不了多久。「姑父自來精干,皇上對其又信任有加,世伯放心,姑父定能安然無恙的。」皇帝如今還健壯,朝廷大局盡在他手,林如海身為他的心腹,只要皇帝手中權柄威赫,那些個大頭不要動,其余一些跳梁小丑,以林如海才干,不足為慮。

顧霰何嘗不知此,只是……「遠近親疏,你姑父去外也有十多年,這么長久的時間,我就怕上面……」對他疏遠了啊。聖恩可不僅是後宮女人的護身符,對於朝臣,尤其是處於敏感位置的重臣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果皇帝覺得林如海不值得他費心去保,那林如海就是棄子,前景堪憂啊。

對比起來,賈瑚就有信心得多:「姑父自來得皇上看重,又對皇上忠心耿耿,聖上英明,定會庇護姑父的。」而且危機未嘗就不是轉機,揚州鹽道官商勾結,利益一體,形成的利益團體龐大而又強悍,林如海上任鹽政幾年,不過勉力而為,卻沒有撼動這些貪腐的根基,此次的事,未必不能拿來利用。賈瑚看眼顧霰,不過這些話就不用跟他說了,這位侍郎大人,崇尚君子風范,野心兩個字,在他這里,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顧霰除了在這里為友人操心,旁的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聽得賈瑚的話,嘆息著道:「只盼著一切都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