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心痛027大禮(1 / 2)

遇劫 周乙 3278 字 2023-03-14

劉玉潔把一部分希望寄托在沈肅身上,無疑與虎謀皮。

沈肅與韓敬已互相認識,很可能比她以為的還要熟悉。她這是讓狼去咬狽,需承擔狼狽為奸的風險。

然而,也只有這只狼才能給她最有效率的回饋。總比讓九安和硯從兄受傷強。

所以在茶室那出驚慌失措的舉動一半真一半假,那是她對沈肅的一個試探,試探他為了劉氏女究竟會做到哪一步。結果大大出乎意料,沈肅居然答應保護她。

至今她還有點懷疑是不是聽岔了。

要知道「保護」這兩個字可就不局限於三件事,很可能要做很多很多……

但她相信他的能力。

沈肅二十二歲就穿緋色襕衫,這個顏色非正四品至正三品不能穿,具體品級要看他腰帶上的玉銙,正三品十三個,從三品十三個少一金,正四品十一個……劉玉潔擰眉仔細回憶。前世她很少正眼看他,當然也可能是不敢看,哪里清楚玉銙究竟十一還是十三。

那是他第二次碰她,她抖抖索索伺候他解衣,可是男人的革帶很奇怪,長這么大第一次碰怎么解也解不開,沈肅憋的難受,催了她一聲,她嚇得手一哆嗦,指甲險些斷了,他便自己拆下來,還順便幫她也扒個干凈,哄騙她這回不疼之類的,她並不信但也不反抗。當時那條革帶就躺在她的右手邊,她抽抽嗒嗒不敢哭,目光尋找著落點時被玉銙上的光芒所惑,隨著燭光搖曳,排列的整整齊齊,中間缺了一塊……所以……那是十三少一金!二十二歲的他居然官至從三品,僅次於阿爹!

回到府中平靜的過了兩日,距離賞花會還有五天,重新做花露已經來不及,劉玉冉打算去御香齋隨便買一瓶,誰知劉玉潔將蒸餾好的紅蕊露拿出來,「就用這個,咱們就叫柑露。」

這不太好吧!

「她們會向祖父告狀……」劉玉冉聲如蚊訥。

告狀?

這些年她們告的狀還少嗎,再多一筆又何妨?

劉玉潔唇畔譏誚,「祖父的心本來就是偏的,做的再好佟氏一句話便能抹殺。咱們還不如怎么舒服怎么來。」

一絲悵然浮上眉心,劉玉冉不禁琢磨起潔娘的話。

如何才算舒服。

首先想到吃飽肚子。聽起來很不可思議,錦衣玉食的她很少吃飽過。

絮娘時常嘲笑潔娘痴肥,然而家里的從兄們最喜歡的還是潔娘,更別說逢年過節遇到的表兄,盯著潔娘的眼睛幾乎要拔不出。

這么一想,吃飽肚子也沒什么。

是該換個肆意妄為的活法。

然她終歸是個木訥又嬌怯的小姑娘,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肆意妄為。

此事就此揭過,劉玉潔離開冉心園,滿身疲倦襲來。從前都是姐姐哄她,她只顧傷心,一個勁訴苦,如今才發現想要在乎的人開心一點有多耗費心神,尤其自己還深陷泥潭之中。

當年姐姐便是此刻自己這種感受吧。

那些柔弱的微笑背後是否也挨了婆婆打罵,丈夫冷落,下人欺凌……

是否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落淚,苦悶而無助?白天還要笑臉迎人,甚至咬牙寬慰天真的妹妹。

其實冉娘……也只不過大她半歲。

劉玉潔默默靜立微風習習的秋千邊,面對一叢薔薇,失了神。

綠衣的一聲「老爺」驚醒她,轉首,阿爹笑吟吟負手走來。

今天回來的比往日都早,聖上只留他下棋,見他受制於天威,不曾拿出真本事,便喊了偏殿的承易郡王。想不到郡王小小年紀竟有意想不到的精湛棋藝,二人在聖上眼皮底下你來我往足足一個多時辰,看得聖上拍手稱快。

臨近中秋,明月幾乎成圓,劉涉川感概萬千,想起了大姚氏,便也想起潔娘。

「這么晚了還沒睡?」

「阿爹不也沒睡。」

劉涉川笑了笑,「從前你阿娘也喜歡秋千,但凡有綠蔭的地方都要被她安一個。」

阿爹甚少提起娘親,此時突然話多,可惜笑意再深也消融不了眉宇間的郁色。

阿爹在乎阿娘!突然之間,劉玉潔醒悟。

大姚氏去世的時候,劉玉潔才七歲,猶記得那是個特別擅長穿衣打扮的美婦,因家里有個做商賈的哥哥,不免被妯娌看輕,跟娘家人的來往漸漸變淡。佟氏曾用極其惡毒的軟話刺激她:你阿娘脾氣不好,平日里最好拈酸吃醋,最後把自己作死了。你不回去好好哄著沈肅,難道也要作死自己?哪個爺們不納妾,不納妾你一個人伺候的周全?!

劉玉潔不禁問道,「阿娘脾氣不好,是真的么?」

「是真的。」出乎意料的回答。

原以為阿爹會不遺余力維護阿娘。

「脾氣不好你還娶她?」

「感情這種東西很玄妙的,大概越在乎越爭吵吧。」劉涉川用跟大人交談的神情笑看她。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個風流儒雅的阿爹確實經常惹娘親哭泣。

「那一定怪阿爹,阿爹不夠體恤娘親。」

這話著實大膽,但也只有劉玉潔敢說。

大姚氏去世之前,雖說劉涉川只有小姚氏一個姨娘,但卻有很多通房,家里還養了兩個梨州歌伎。

這個世上最愛他的男人,最好的父親,其實是個壞男人。劉玉潔心情復雜。

哪有做女兒的這樣議論父親!劉涉川有瞬間的失神,卻忘了斥責。

不禁憶起阿瑩走的那天,剛下過一場雪,早膳也沒吃多少。他過去哄她,向她解釋通房馬氏懷孕真的是個意外,他也不知馬氏膽敢不喝避子湯,要打要殺任由她發落還不成。

阿瑩難得平靜,溫順的聽他道歉,神情蕭索,忽然笑了,眼底有一抹難掩的疲倦。一面給瑞哥兒穿衣服,一面說要回娘家看看。

這一去再也未回。

雨天路滑,被兩輛失控的馬車撞翻,跌破腦袋,不知為何,一聲不吭的就去了。

他消沉很久,幾乎一蹶不振。

「阿爹。」

潔娘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阿爹,我不想嫁給沈肅,因為他和你一樣,你們是同一種人,所以你才喜歡他。」她的膽子越來越大,已然驚世駭俗。

少年得志,兩榜進士,長安少女競相追逐的美男子……直到這一刻,劉玉潔才赫然發現,沈肅同阿爹竟如此相像。

一個是最討厭的男人,一個是最愛的男人,卻是同類人!

忽然覺得有點冷,汗毛隨著一陣微風根根立起。

劉涉川從未見過這樣的潔娘,像是被霜雪打過的花/苞兒,顫巍巍的美,尤其那雙憂郁如霧的眼,心莫名痛起來。

險些以為阿瑩還魂!

劉玉潔怔怔道,「阿娘脾氣不好,其實我的也不好,你把我嫁給沈肅,我可能活不過二十歲。」

前世她真的只活了二十歲,還不滿生辰的時候。

連一只小蟲子都不敢殺的她,死前殺了九安,然後又殺了自己。

「既然不喜歡,為何跟他喝茶?」他一直沒問不代表不知道。

喝茶……阿爹怎么知道的?劉玉潔凝咽。

原來那天阿爹在樓上,隔著欄桿將她一舉一動收入眼底,期間還不時與同僚閑談幾句。

不是這樣的,我沒跟他喝茶,不,是喝了茶,但不是你想的那樣!劉玉潔百口莫辯。

劉涉川冷著臉,甩袖離開。

******

中秋賞花會,也是劉府的姑娘第一次進宮。

劉玉筠穿戴一新,猶如一朵幽幽綻放的香蘭,清麗可人。她准備的花露並非紅蕊露,而是玉簪露,這是二房董氏的傳家秘方,之前的紅蕊露不過是用來刁難劉玉冉罷了。

如今棄用,借口還十分漂亮:不能讓冉娘為難。祖父聽了心疼不已,為何田氏的孩子就不能像佟氏生的這般懂事?

罷了罷了,農婦田氏如何比得上知書達理的佟氏,沒有可比性。

長房的兩個小姐妹手牽著手上車,穿著一樣的淺紫縐紗短襦,煙紋百合裙,行走之間月白色的裙角似有淺粉流光,如此精湛的綉工肯定是譚記的。

劉玉筠眼底閃過一絲嫉色,譚記刺綉分東西二家,東家只為宮廷服務,西家則接待三品以上世家。這么好的東西,她是有錢也穿不上,恨得心直跳。

她一直瞧不上長房的兩個丫頭,冉娘懦弱,空有一張漂亮的臉但是沒腦子,潔娘嬌縱,卻越來越像大姚氏,美艷不可方物,可惜她不愛惜身材,好好一個千金小姐,長成了賤婢的身子,才十三歲就□□,真讓爺們沒法多看一眼,下作!天生就是個做玩意兒的料,上不得台面。

潔娘的身高不顯,身材確實發育的有點快,小姚氏又羞又無奈,這種事怎好說出口,只能讓人做了寬大的披帛給她遮掩。

經過了那樣的事,劉玉冉面對劉玉筠不免有些別扭,可劉玉筠居然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有說有笑,落在別家千金眼里不知她們有多相親。

姐妹相親不是壞事,不親的話丟的也是自己的臉,劉玉潔和劉玉冉雖不屑,但也由著她惺惺作態。

賞花會設在皇家最大的花園——百芳宮。

高祿公主在眾內侍的簇擁下登場,浣花錦衫搭配牡丹薄水煙裙,高貴又漂亮,一種盛氣凌人的漂亮,好在她的母妃柔妃十分溫和,宴會笙歌燕舞,看著絕妙的景,吃著皇家的飯,但劉玉潔渾身不舒服。

規矩太多,找她說話或者偷偷打量她的人也太多。

這里的人不像豐水鄉下,看人都是光明正大的,你看過去,對方立刻回一個靦腆的笑。而宮里,讓人捉摸不透,渾身上下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眼刀,偏無影無形,杳無蹤跡。

劉玉潔隨便湊數的花露如石沉大海,但冉娘和筠娘都被高祿點名請過去說話,一時殊榮無比。

起先劉玉冉還有點不自信,可當她的視線與潔娘的一對上,她忽然覺得有了一股勇氣。

「劉二小姐。」

劉玉潔側首抬眸。

一名白凈的內侍走上前躬身行禮。

「小姐的月季露清雅厚重,香味獨特,貴人請您到偏殿一敘。」

「敢問你家主子是哪位貴人?」

「承易郡王。」內侍清清楚楚道。

劉玉潔心里「咯噔」一聲。

畜生!

他怎么無處不在!

027大禮

殿內每位千金的座位與座位之間空隙很大,宮女垂首立在身後五步遠,這個白臉內侍的聲音偏低,再加上悅耳的絲竹,如此驚世駭俗的話才沒有落進旁人耳朵。

這是皇宮不是他一手遮天的阜南道!

就算為所欲為也該有個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