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一更(1 / 2)

遇劫 周乙 1764 字 2023-03-14

沈肅在那邊「新婚燕爾」暫且不提,元德帝卻對月心生感慨,上了年紀的人,再冷硬的心腸偶爾也會感性。

懷良知他心中所想,一面將冷掉的茶水撤去,一面重新蓄滿新泡的綠茶,「陛下何事這般煩憂,柔妃娘娘最會寬慰人……」

奴才就是奴才,只要見他有點不好便只會往他跟前塞女人。元德帝淡淡道,「朕心里在想兩個人。」

「是。」懷良彎著腰,也不問哪兩個。

「朕在想小十七。」元德帝自行解答,「朕年輕的時候也曾做過沖動的事,被先帝用馬鞭子從保和殿一路打至乾清殿。」懷良是他身邊的老人,可以說從小服侍到大的,什么帝辛秘史沒聽過,只見怪不怪的彎腰傾聽,換成尋常人多半要嚇尿。

「朕挨了打,再不敢對先帝賣弄小聰明。」元德帝沉聲道,「但心中多有怨懟,不過是一個女人,父皇為何就不能賜給我呢?你說十七現在是否也怨懟我?」

這話可要折煞懷良,他縮著脖子憨笑,「陛下乃真龍天子,普天之下誰敢怨懟。」

狡猾。元德帝不怒反笑,「張御史參了他一本,他不檢討反倒縱馬外城郭,嚇得張御史三天不敢上朝。」

「郡王還年輕,又生於皇族,有點脾氣才正常,還不都是您寵的。」懷良琢磨出意思,立刻賠笑。

元德帝的笑意卻忽然斂去,在燈火中忽明忽暗,「可你不覺得他太完美了么?」

懷良一怔,「這……完美?」

「他總是壞的合朕心意……朕時常懷疑他究竟是太聰明還是太放縱?」元德帝嘆了口氣。

懷良干笑兩聲,「奴才算是看著他長大的,斗膽點評一句,那是個聰明的,然這宮里出生的人,誰又傻?所以那也就只是個聰明的孩子罷了,謀謀人,想……謀政……差、之、萬、里。」

靜了半晌,元德帝重新展顏。

「陛下這一開懷,奴才的心里也如沐春風啊!」懷良笑嘻嘻,「可惜奴才不識字更不通君子之道,要是劉大人在便好了,陪陛下殺個三五回。」

「十七也不錯。」

對對,郡王的棋藝也高明。懷良笑著吩咐小內侍傳韓敬已。

年輕人沖動來得快,去的也快。晾了韓敬已個把月,他又活蹦亂跳。起先元德帝還綳著臉,然殺幾個來回,沉郁便泄了道口子,一掃而空。

元德帝問他還遺不遺憾?

遺憾總會有一點。韓敬已一面思慮棋局,一面道,「從前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現在呢?」

「高山仰止,但觸不可及,希望沒了,我還努力什么。」韓敬已看中一步,落子,橫掃一片,抬眸道,「所以我現在也沒那么討厭沈肅,他這般快刀斬亂麻倒免去我不少麻煩。有時候念想真能害死人,既不讓得到,又讓我心存希望,長久如此,譬如永州的洪波,一夜沖垮石閘。」

元德帝心神大震,目如利劍,但從韓敬已清澈的眸中只看見兒女情長。

數日之後,通政司擬詔,授五皇子韓琦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繁四海之心。懸念落定,元德帝希望諸位皇子高山仰止,止於觸不可及。

消息傳到韓敬已耳中時,他正負手登高,「不過如此。明著勸他則是不臣之心,讓他自己決定了便是不受他人轄制的帝心難測。」真真兒的愚不可及。他俯瞰長安城下的繁榮,遠處山巒浩渺,煙波凌雲,正是秀麗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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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報平安的家信令小姚氏母女三人歡喜不已,此外劉涉川還單獨寫了一封送至威寧侯府。

劉玉潔坐在窗前翻閱,唇瓣含笑,手邊是做了一半的布衣。

每思及囡囡,甚為惆悵,猶如遺失寶珠明月,如今嫁做人婦,願嬌寵如故。

阿爹不止會哄女人,更會哄女兒。劉玉潔心里似吃了蜜一般的甜,忙要綠染磨墨,伏案回信,這一寫便寫了密密麻麻兩頁紙,全是瑣碎小事,譬如她住在聽松苑內院,園子和外院一樣大,草木葳蕤,綉球如雲;山耳貓還是那么大,但更結實;府里的下人都敬重她,其實勢利小人也沒什么不好,只要自己得勢,拿捏的就是這種人。諸如此類,哪里還像與父親聊天,更類似閨蜜。

生活步入正軌,她前世最為渴望的似乎唾手可得。

沈肅邁入,便看見這幅歲月靜好的美人圖,仿佛一支輕悠悠的蘆葦掃過心田,頓時暖意融融。

停筆發了會呆,再抬眸赫然發現磨墨之人換成沈肅。劉玉潔輕眨羽睫,「你走路怎地沒聲?」

「有聲,是你太專注。」他瞥那做了一半的布衣一眼,「兵馬司有正規軍服,何必總為他縫衣?」九安今年十三,分明是半大小子,又想到潔娘十四,沈肅心里便不是滋味兒。

「哪里總為他縫衣,這才是開春第一件,總不能休沐也穿軍服啊!」劉玉潔不讓沈肅碰布衣,唯恐針腳被他弄松。「再說嬤嬤眼睛不好,做不得針線,他又沒媳婦,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他沒媳婦你就上趕著照顧,哪有這樣的道理!沈肅氣的說不出話,半晌才道,「那我呢,你就不能給我也做件!」

「你又不缺衣衫。」劉玉潔都要笑了,他這種人,夏天就有人做好皮襖,冬天便趕完春衫的,會缺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