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虧你沒學我(2 / 2)

麻煩 竹西 1752 字 2023-03-14

珊娘皺眉道:「越是害怕的時候,就越該抬頭挺胸直視對方。像你這般垂著腦袋,看著就叫人知道你在怕他們,便是原不想欺負你的,見你這樣,怕也要忍不住欺負上來……」

說到這時,珊娘怔了怔。果然一個人的稟性難改,前世時她便好為人師,看到不合心意的地方總想著叫別人聽從她的……所以才最終落得個眾叛親離……

珊娘搖搖頭,沖著自己一陣冷笑,又從小胖墩的額頭上收回手,扭頭看向車窗外。

車窗外,他們正從一條不寬的小巷里穿過去。過去便是通往長巷的石橋了。

不想就在這時,旁邊的一條巷子里竄出來幾個少年,也虧得這巷子窄,車夫駕車時小心,才沒叫馬車撞到那幾個竄出來的孩子。

車夫攏住受了驚的馬,才剛要大聲喝罵那些不長眼的孩子,就只見那邊的巷子里又追出來一個少年。少年身後,還七七八八又跟著沖過來一些孩子。

因珊娘的馬車正好擋住了巷口,那少年便放棄了追捕,回身對後面陸續跟過來的手下,叉腰作一副仰天狂笑狀,大聲笑道:「今兒是他們好狗運,叫這馬車救了他們一命。明兒若是他們還敢過來,咱們就……」

少年正放著狂言,手下一個眼尖的看到馬車上的標志,忍不住過來小聲道:「好像是你家的馬車……」

少年吃驚回頭,見那馬車上果然坐著自家的車夫,頓時便跟被人抽了一鞭子似地往後一跳,指著那車門結結巴巴問著那車夫:「老、老、老爺?!」

馬車里,珊娘忍不住伸手就撐住了額——她那胖弟弟被人欺負著,而她這十六歲的哥哥,卻正在忙著欺負人……

不知道那車夫是怎么回答這侯家七爺的話的,總之,等珊娘再次看過去時,她哥哥侯瑞已經遣散了他的手下,一把拉開車門,就這么不管不顧地擠進這已經坐滿了人的馬車里。

侯瑞一把扯起小胖墩,把他往對面已擠成一堆的三和五福方媽媽身上一扔,自個兒則搶了小胖墩的位置,坐在珊娘的身旁,扭頭問著珊娘:「聽說你被送回來養病了?」又從鼻孔里嗤聲一笑,道:「別是被老太太趕回來的吧?」

珊娘自七歲離家後,跟家里的兄弟們就沒什么接觸了,也就只在年節間,大家族一同聚在西園里時,才能偶爾和這倆兄弟說上一兩句話。所以,其實珊娘對這個兄長並不怎么了解。

但這卻並不妨礙她曾聽說過她這大哥在市井間的「威名」。

於是珊娘免不了把侯瑞一陣上下打量。

十六歲的侯瑞個子已經很高了,看著比那十七歲的孩子還要高一些。許是長得太高,身上的肉沒能跟上,看著精瘦精瘦的。此刻他雖然一身綢制衫褂,那打扮卻跟街頭扛活兒的粗漢一樣,衣袖直卷至臂彎,肩頭接縫處露著一道綻線,長袍下擺掖在腰帶下,露出其下深藍色的褲管,以及一雙高筒烏靴。

「是啊,被趕回來了。」

見那雙高筒烏靴里插著一截銅尺,珊娘順勢抽了出來,卻被侯瑞反手就奪了回去。

「你隨身帶著這個做什么?」她問。

「搶地盤時當武器用。」不顧這時候車廂里擠滿了人,那侯瑞竟拿著銅尺揮舞了起來,叫珊娘好一陣皺眉。

她這個大哥,雖然長得像她爹,眉目生得甚是清秀,偏那性情不知道像了誰,頗為頑劣,便是珊娘住在西園里,都曾聽說過他的不少「事跡」。

「才剛那些,都是你手下的嘍啰?」她一把奪過侯瑞亂舞著的銅尺。

這侯瑞雖然已經十六了,卻是聽多了說書先生們的江湖段子,一心向往著江湖,向往著能成為一個除暴安良的俠客——換作後世的話來說,這就是位「中二病」資深患者。

偏這「患者」自以為他身手了得,至少在這梅山鎮上可算是打遍天下無敵手,誰知才一個照面,居然就叫自家那個才名在外的文弱妹妹一把奪了武器。頓感顏面有失的侯瑞當即斜眼看向珊娘,歪著嘴不懷好意道:「你這一回來,怕是家里得熱鬧上一陣子了。我猜,想要看你熱鬧的人一定很多。」

「也包括你嗎?」珊娘挑起眉梢。

「當然。」侯瑞奪回銅尺,又裝模作樣地摸著他那根本就還沒長毛的下巴,帶著滿滿的惡意看著珊娘笑道:「我可樂意看你的笑話了。我倒要看看,你被人踩下去時,是不是還能像在西園里那么高高在上。」

珊娘的眉梢又是一跳。她想起來了,就在不久之前,大家族聚在一處吃年夜飯時,她還曾當著人,一本正經地把她這喜歡嬉戲甚於喜歡讀書的哥哥好好說教了一通,引得老太太也跟著教訓了侯瑞一句「你該好好學一學你妹妹」。

而當時珊娘那么說,雖然也有兩分為了侯瑞好的意思,以及一分恨鐵不成鋼,更多的七分,其實是她借著這不成器的哥哥替自己豎一豎規勸的賢名罷了——不然她完全可以背著人說教的。

所以,既然當時踩著侯瑞的臉面替她贏得贊譽時,她沒覺得心里有愧,這會兒被侯瑞看了笑話,她自然也沒那資格覺得委屈。

「好吧,虧得你沒『好好學一學』我。」她笑道。

而她這毫不介意的笑容,頓時就驚著了侯瑞。便是他們兄妹相互並不怎么了解,至少有一點他知之甚深,那就是侯珊娘這個人——好面子。

卻是沒想到,她會這般不介意地這自我解嘲。

「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占據我妹妹的軀殼?!」侯瑞並著食指中指的左手指向珊娘,右手則拿著銅尺當劍,在窄小的車廂內拉出個架式。

「白痴!」珊娘白他一眼,伸手將小胖墩拉過來,把他當盾牌一般,硬是塞在她和那個中二少年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