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姐妹情誼(2 / 2)

麻煩 竹西 2071 字 2023-03-14

「我是不感興趣,」珊娘一撇嘴,「可你們這么追著人家跑,我看著覺得丟臉!怎么說一筆都寫不出兩個『侯』字,偏偏我也姓侯。」

七娘的臉一紅。

珊娘又道:「我不知道七姐姐到底看中了他哪里,我只怕姐姐是因為那天我說的那些話,才注意到那人的。姐姐原該有個更好的前程才是,可若是因為我那天的胡說八道,竟亂了姐姐的心神,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七娘看著她,眼眸一陣閃爍。半晌,忽然道:「你不看好他?」

珊娘眨了眨眼。雖然她們姐妹幾個從小就被一同養在西園里,其實這時候彼此間多只是一些面子情,倒是各自出嫁後,隨著年齡漸長,倒漸漸想起往日對方的好處來,來往書信中也比小時候更多了一些親密。

她嘆息一聲,直言不諱道:「我確實不看好他。除了一張漂亮的臉之外,他還有什么?對人溫柔體貼?還是善解人意?」她譏嘲地一撇嘴,「那人,就跟只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心里想什么全靠猜,猜得對不對全靠天意。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反正我肯定是要郁悶死的……」——事實上她也已經郁悶死過一回了。

「也許,他只是沒遇到對的人。」七娘後退兩步,靠著回廊欄桿道:「許遇到對的人,他就願意開口了呢。」

珊娘一眨眼,忽地一陣苦笑。當年她便是如她七姐姐這般想的。

「七姐姐以為,牛牽到京城就不是牛了?!」她冷笑一聲,也跟過去,背靠著欄桿道:「你以為你終有一日能打動他,你以為你就是那個對的人,可是誰又能保證,你就真是那個人呢?!便是做生意的,在入市之前還知道要撥拉一下算盤,盤算一下投入和收益。風險過大的生意,怕只有傻瓜和賭徒才肯去做。偏女孩子一輩子只能嫁一回,這樣大的賭注,值得嗎?」

七娘看看她,笑道:「說得好像你吃過好大的虧一樣。你這么偏激做什么?原就只是說著玩呢,哪里就真要怎樣了,我也不過是看看而已。」頓了頓,她忽然湊到珊娘耳邊,小聲道:「說是那一個,浴佛節的時候會跟著他家太太過來禮佛。」

珊娘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老七說的是次輔家的那個。她眼一亮,鼓勵著七娘道:「姐姐到時候仔細看看,就知道哪一個更好了。」前世時她七姐可是把那個七姐夫管得服服貼貼的。

七娘又橫她一眼,帶著三分高傲道:「我這不就是在看嗎?倒叫你有得沒得說上一堆。」頓了頓,又看著她笑道,「你跟以前還在西園時果然很不一樣了。以前這些不中聽的話,你定是不肯說的。不過,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承你的情。」再頓了一頓,道:「說起來,我們姐妹好像從來沒有這么不帶拐彎抹角地說話呢。」

「不好嗎?」珊娘笑道,「反正我是打算以後都這么說話了。」

「我可做不到。」侯七一撇嘴。

二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有時候,女孩子間的推心置腹來得就是這么莫名其妙。當然,這一刻相處融洽,許下一刻彼此就又翻了臉。

雖如此,曾經歷過一世的珊娘心里卻是比侯七更明白,姐妹就是姐妹,不管彼此間怎么算計,怎么相愛相殺,長大後,卻仍能莫名記掛著當年那個曾彼此算計過的姐妹。

珊娘搖了搖手里的簽條,笑道:「七姐姐可要幫我?」

七娘又是嫌棄地一撇嘴,「這漿糊臭都臭死了,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得了,我回去了,省得又叫你說丟了你的臉面。」說著,她擺擺手,轉身下了樓。

七娘走後,珊娘一邊翻找著簽條,一邊沉思著。雖然林老夫人說,女孩子不該把婚姻當作是追求更好生活的手段,可事實卻是,可供女孩子們尋求更好生活的手段太過有限。便是值得追求向往的好男人都不多,何況即便求到了,也不代表她們從此以後就能一直幸福。

才剛袁長卿沒說,但如果他肯說實話,她相信,他所說的那個「來日方長」,未必沒有在妻子之外重新找個「紅顏知己」的意思。當初給他六安他不要,那只不過是他不喜歡她的逼迫而已,卻不代表他沒有一顆向外發展的心。便是受條件限制,沒辦法向外發展,總還能在心里藏著一個人,比如他才剛承認喜歡的林如稚。可笑的是,他竟覺得不休妻就已經是一個負責任的丈夫了。偏這世道永遠向著男人,男人可以重覓知音,女人卻不行,一輩子只能被綁死在一個男人身邊。而實在無從掙扎起時,女人似乎也只能選擇像五太太那樣逃避了……

在尋求幸福的路上,女人真可謂一個腳印一斑血呢……

想到五太太,珊娘不由就想到五老爺。想著這對活寶似的父母,她那郁結的心情才終於稍微開朗了一些。

之前珊娘一直以為,五太太和五老爺之間的問題,不是五太太不喜歡五老爺,就是五老爺不喜歡五太太。卻是再想不到,只一夜之間,就證明她的猜測全是錯的。五老爺那里一向無所顧忌,早已經把他對五太太的心思表達得淋漓盡致;五太太這里雖然表面裝著平靜淡定,那明顯紅潤了的臉色,以及眼角眉梢藏都藏不住的歡喜,卻是處處透露著她的真實心情。

這對歡喜冤家,頭一次叫珊娘覺得,自己實在不擅長猜測別人的心思。

不過,珊娘更好奇的是,五老爺到底是怎么搞定五太太的?而五太太又是怎么被五老爺攻下的?!

偏她那里旁敲側擊了好幾回,都叫太太假裝聽不懂躲了過去。五老爺又是她爹,珊娘還沒那膽子去捋老虎胡須……

珊娘一邊抿唇微笑著,一邊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著,一邊對照著那些捐贈物翻找著簽條。終於又找到一個對應的,偏那是一對一人多高的漆瓶,也不知道是誰,把那舊簽條貼在高高的瓶口處,叫她怎么也夠不著。

她扶著漆瓶,踮著腳尖去夠那張舊簽,誰知這漆瓶只是看著很重,被她那么輕輕一碰就搖晃了起來。珊娘嚇了一跳,兩只手抵著瓶身,那踮起的腳尖尚未落回地面,耳旁就響起一聲警告,「當心!」

隨著那聲警告,一只手從她耳旁掠過,牢牢扣住那只漆瓶的瓶頸,另一只手則從她的頭頂上方伸過去,一把抓住了瓶口。

珊娘驀然抬頭,便只見袁長卿站在她的身後,兩眼看著那只漆瓶,卻是一點兒都沒有注意到,他這姿勢,簡直可以說是將她整個人都罩在了懷里。

偏她這會兒尚未開始抽條,個頭僅僅及到他的胸口。她這般抬著頭,頓時就感覺到他的呼吸拂過她額前的劉海。

珊娘的眼忽地就是一眨,驀地低下頭,擺正了腦袋。

扶穩漆瓶,袁長卿順勢摘下那張舊簽,這才退開一步,看著那簽條道:「這個太高了,我來貼吧。」

珊娘又眨了一下眼,一言不發地用沾著漿糊的刷子,在那待替換的新簽條頂端抹了一層漿糊,這才將那張新簽遞了過去。

袁長卿接過去之後,她就沒有再站在那里看他貼簽了,而是走到一旁,對照著下一只鏨金銅獸熏香爐上一張臟兮兮的舊簽,翻找著手里的新簽。

而,若是仔細看去,多少還是能看得出來,她的耳尖正微微泛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