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在她掌心里的蠕動,叫珊娘心頭又是一跳。她縮回手,想想覺得不妥,又改而推著他壓下來的胸膛,低喝道:「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袁長卿頓了頓,仍維持著他壓迫著她的那個姿態,低聲道:「可我現在就在生氣。」
「你氣什么?」珊娘奇了,「沖著今兒發生的事,該生氣的人是我才是……」
「可你沒生氣。」袁長卿道。
「對,我沒生氣。」
「所以我生氣了。」
珊娘一默。她隱約有點明白他為什么生氣,可又覺得這不可能……
「因為你不生氣。」袁長卿挑明了說道,「虧我擔心你會生氣,會睡不著,好不容易說服了你父親讓我大晚上的來見你,你卻不肯見我。我以為你是生氣才不肯見我,結果我來看你,你睡得竟跟只死豬似的……」
「你才是死豬呢!」珊娘怒道。
「不,」袁長卿帶著種奇怪的冷淡道,「我是骨頭。以你父親的話,我是扔進狗群里的骨頭。」
珊娘一陣沉默。五老爺這么說時,雖然是在罵侯家人,可也是在罵袁長卿……且,以五老爺的脾氣,估計沒少給袁長卿氣受……
袁長卿盯著她的眼看了一會兒,緩緩直起身,看著她道:「你不在乎,是嗎?」
珊娘眨了眨眼,一時沒能跟得上他的思緒。
袁長卿又道:「雖然你不在乎,可我還是要解釋給你聽,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因為有個丫鬟給我帶了個口信,你的,說是你邀我去竹林那邊賞月。」
許是看到珊娘張嘴要說話,他搖了搖頭,堵著她的話道:「你別問我為什么會上這種當,反正我當時信了。」後來他也仔細想過,他覺得他之所以會信,是因為他迫切地想要那么相信……
「總之,我過去了。」他又道,「可我沒能等到你,卻等到了十四。」
「啊……」
珊娘「啊」了一聲,還沒來及發表評論,又叫袁長卿堵了話頭。
「她跟我說,你的心里沒有我,你並不想嫁給我……」
他這般說著時,仍扣在珊娘手腕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勒得珊娘不舒服地轉了轉手腕,嘀咕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袁長卿一默。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手中略松了一點手勁,然後又再次一點點收緊手勁,圈緊她的手腕,雖不至於捏痛她,卻也令她不能再掙扎,
「我知道。」他的口吻,平靜中帶著些許蕭索,「我不知道的是,她那么說時,我……」
他頓了頓,又道:「之後你就和一大堆人冒了出來。聽到別人說你來了時,我擔心你會胡思亂想,我怕你會生氣,我也氣我竟蠢到會上這種當,然後我就聽到你跟人說,我們是在開玩笑……」
「是你說的……」珊娘道。
袁長卿一皺眉,驀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腕,繼續又道:「你那樣做,是為了保全我們大家,我懂。可你竟真的一點兒都不生氣?!連從西園回來後,也不急著跟我要解釋。我對於你來說,真的就那么無足輕重嗎?」
他瞪著珊娘,珊娘也在默默看著他。半晌,她疑惑地偏了偏頭,問著他道:「這大半夜的,你過來,就是要問我這個?問我為什么不生你的氣?!」
「是。」袁長卿皺著眉道。
「你不覺得你有點無聊嗎?」珊娘不禁一陣嗤之以鼻,「我不生氣,是因為我信任你,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沒有原則的人。而且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是有人在有心算計我們。偏你竟因為我相信你而生氣?!你腦袋是不是被門夾過了?!」
袁長卿被珊娘罵得一噎,看著珊娘張了張嘴,不禁一陣啞口無言。
珊娘又嗤笑一聲,掙著手腕道:「放開我!」
「我……」袁長卿理虧地放了手,頓了頓,強詞奪理道:「是你說,我若是心里悶著什么想法,要及時跟你說的。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產生什么誤會……」
珊娘都懶得回他了,沖他丟過去一個白眼兒,奪回手腕道:「你就強詞奪理吧你!」又喝道,「快滾,下次再這么大半夜的溜進我房里,我真拿刀剁了你!」說著,拉過被子就蒙住了頭。
可袁長卿卻有點舍不得走,拍著她的被子道:「你覺得是誰做的手腳?」
珊娘忍了忍,到底沒忍住脾氣,忽地一掀被子,瞪著他道:「不過是無聊的人,值得你大半夜的跟我討論嗎?!再不走,我可喊啦!」
「好好好,」袁長卿好脾氣地舉著手笑道,「我這就走。」他頓了頓,看著她微一彎眼,笑道:「晚安。做個好夢。」
說著,趁著珊娘不備,彎腰飛快地在她額上啄了一下。不等她有所反應,他一轉身,如只燕子般從開著的南窗躥了出去,手一搭屋檐,便輕巧地翻上了屋頂。
半晌,珊娘才摸著腦門回過神來,她急忙跳下床,光著腳跑到窗邊往外一陣探頭,竟什么都沒看到。
而當她縮回頭來時,卻意外地看到,白爪竟一直蜷在窗台上打著小呼嚕,一副天塌了都與它無關的模樣。
珊娘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捻了捻它的耳朵,恨聲道:「養你能做甚?!還不如養條狗呢!」
由一個「狗」字,她又想到袁長卿這根「骨頭」,由著「骨頭」,便叫她又想起腦門上的那一下。
她摸摸腦門,低聲抱怨道:「只當被狗舔了的……」
屋頂上,仍沒走開的某人忍不住一陣咬牙切齒。他正想著要不要跳回去再報復回來時,忽然聽到下面那個聲音低低問著那只黑貓:「你那主子,不會跟你一樣,是來求撫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