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合巹禮(1 / 2)

麻煩 竹西 2372 字 2023-03-14

第一百一十四章·合巹禮

迎親的船隊到得京郊碼頭時,正是臘月初八。因挑的是初九的吉時拜堂,袁長卿便安排了珊娘等人在船上又多住了一日。嫁妝則按著習俗,由侯瑞和送嫁的大奶奶趙氏先行發送到袁家。

說到嫁妝,侯家姑娘們之所以一個個削尖了腦袋想要往西園里鑽,正是因為西園的姑娘們都會由老太太備下一份豐厚的嫁妝。前世時,珊娘的嫁妝便全是老太太備的,因老爺不滿意這樁婚事,他那里只給了珊娘三千兩銀子的壓箱錢,然後就再沒別的東西了。這一世,珊娘原以為,沖著她和老太太這么僵的關系,怕是老太太那里再不可能有她什么了,且老爺看著又沒什么來錢的營生,怕是她這一世的嫁妝也就那樣了——不過想來袁長卿也不會跟她計較這個——卻再想不到,許是老太太怕在袁家人面前丟了臉面,竟把答應的嫁妝減了兩等後又給了她。叫她更想不到的是,明明沒個正經營生的五老爺竟一下子拿出近萬兩的銀子替她置辦嫁妝。往船上抬嫁妝時,光那一整套精工細作的蘇式家具,就叫梅山鎮的人看呆了眼,紛紛猜測著五老爺這是發了什么橫財……於是乎,這一世,珊娘的嫁妝竟比前世生生又多出兩船來。

此行袁長卿一共雇了六艘船,他和侯瑞乘了一艘,珊娘和送嫁的大奶奶趙氏等人一艘,剩下的四艘竟全都裝著珊娘的陪嫁。

走水路自然要比走陸路輕松許多,這一路過去,除了不能出艙房,珊娘倒也自在。不過因入了臘月,江上風大,珊娘原就怕冷,這會兒叫她出去吹風她也不樂意的。便是五福捺不住性子想要開個窗透個氣(其實是想要看個江景),她那里都堅決不許,生怕走了一點熱氣。因此,自離了梅山鎮後,她竟就再沒跟袁長卿碰過面。

珊娘猜著,便是她守著規矩不出艙門,袁長卿怕也要找著理由來看她的。只是,她猜著了前因,竟沒猜著結果。

話說五老爺府上的七爺侯瑞,一向給人的印象都有點不靠譜,偏這一回得了老爺之命護送妹妹遠嫁,他竟頭一次把這差事當個差事在認真辦著。從頭到尾,他都像只護食的小狗般牢牢守著珊娘的船,再不許袁長卿靠近半步。偏他和袁長卿住在一條船上,袁長卿那里的任何動靜都逃不開他的眼……

閑話少敘,只說第二天,珊娘又被喜婆婆把她的臉刷成一面白灰牆,然後被三和五福扶上了花轎。接下來,不過是把前世走過的流程再走一遍而已。

和幾天前從家里出來時的忐忑彷徨全然不同,這時珊娘已經鎮定了下來,她甚至還頗有點自娛自樂地想著,她這也算是輕車熟路了。

就是不知道,這一回,會不會還有人像前世那樣,在洞房里給她來個下馬威。

前世時,袁長卿揭了喜帕出去敬酒後,袁家四姑娘袁詠梅便陪著幾個京城高門大戶家的女孩子們過來了。其中一個姑娘曾很不客氣地當著珊娘的面嘲著她:「還當袁大哥哥娶了個什么天仙呢,長得竟還不如我身邊的丫鬟,聽說還是個庶出?真替袁大哥哥不值當!」

後來珊娘才知道,說話之人是南陽郡王的獨生女兒周秀元。大周律法規矩,所有的皇室宗親需成年後才會被賜予封號,雖那時候周秀元年紀不過才十四五歲,尚未夠年紀封號,大家仍是尊稱她一聲「大郡主」。這位大郡主因是家里的獨苗,行事為人很是跋扈,偏因著袁長卿的關系,她獨跟袁長卿的堂妹,袁昶興的同胞姐姐袁詠梅交好……於是,其中有些什么貓膩,自是一目了然。只可惜當時的珊娘並不知情,見這位「二妹妹」主動站出來把那位「大郡主」給勸了出去,還當她真是個好孩子,很是對她心懷感激了一陣子……

所以,當她在新房里坐了,袁長卿上來掀開她的喜帕後,她都沒顧得上看一眼袁長卿,就忙著偷眼瞄向四周那些來觀禮的人。

叫她意外的是,她第一眼看到的竟不是袁家人,而是七娘。

七娘站在一個眉目有點嚴肅的老婦人身後,見她看過來,便沖著她跳脫地一挑眉。這小動作恰正好落進那個面容嚴肅的老婦眼中。老婦人頓時睇了七娘一眼——那一眼,雖有怪七娘不夠穩重之意,卻也能看得出來,其中不失親昵之態。

珊娘自是認得,這老婦人正是七娘的婆婆。前世時七娘跟她婆婆關系並不怎么好,所以前世的婚禮那天,她雖然也來了,卻一直被她婆婆拘在身邊,並沒有像現在這樣進來看她——而且,雖說侯家姑娘里只她和七娘嫁在京里,其實那時候她們二人都不怎么願意跟對方來往的。還是又過了十來年後,直到珊娘臨終前兩年,二人才因著各自的境遇而漸漸珍惜起小時候的姐妹情意來。

此時看著七娘和她婆婆的互動,珊娘不禁一陣暗感嘆世事無常。七娘是春天里嫁到京城來的,那時候她的婚事險些因朝中的動盪而生出波瀾。也虧得她堅持嫁了,她嫁過來沒幾個月,次輔大人便又重新起復了。許正是因為她當初的不離不棄,叫她婆婆對她竟沒像前世那般挑釁了,至少從七娘的信里,珊娘能看得出來,她如今過得不錯。

她和七娘對了個眼後,便扭頭看向其他人。

此時在洞房里觀禮的人,比前世多了幾個陌生的面孔,那袁家人除了四夫人,現任的國公夫人余氏外,便是袁家幾個遠房親戚,珊娘都還能認得。而叫她又暗暗吃了一驚的,是由袁四夫人陪著的那個高瘦婦人——那是袁長卿的大舅母劉氏。前世時,外面情況如何她不知道,但她記得清清楚楚,方家人和七娘一樣,只在外面坐了席,並沒有進洞房來。

如迷信之人占卜一樣,連著兩個和前世不同的情況,叫珊娘覺得這是個好兆頭,應該預示著她這一世的婚姻會有個不一樣的未來……

她正這么想著,忽然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女孩子的嬉戲說笑聲,其中最為尖利的那個聲音,正是那個周秀元的聲音。

珊娘的眼兒微微一眯,心里暗道一聲:來了。

她正想著這一世她要怎么回話,是干脆放棄裝個賢慧人當場惡言相向呢,還是跟前世一樣裝著沒聽到,那眼前卻忽地閃過一道人影。

她一抬頭,這才驚訝地發現,前世揭了她的蓋頭後就馬不停蹄地出去應酬賓客的袁長卿,這會兒竟仍站在她的身旁,且手里還拿著那塊喜帕。

袁長卿借著彎腰將手里的喜帕放到床上之際,不滿地看了她一眼。

珊娘被他看得一陣迷茫,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他不高興了。

這時,只聽袁四夫人笑道:「長卿,你該出去了,外面客人等著呢。」

袁長卿又垂眸看了珊娘一眼,這才從床邊退了開來。

見他退開了,珊娘也沒在意,便又轉開眼去看向新房門口。剛才她明明聽到周秀元和袁詠梅等人的聲音,可都這么一會兒了,那些人竟還都沒進來。

袁長卿卻是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他只知道,自他掀了喜帕後,珊娘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竟是連個正眼都不曾給過他。這不禁叫他一陣失望。

四夫人那里見袁長卿沒動,便起身過來拉了他一下,然後又催了他一聲。

袁長卿回頭看看他四嬸,然後又回頭看了一眼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