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恆弋之心(1 / 2)

天朝下了幾天幾夜的大雨,磅礴的大雨仿佛永遠無法洗刷的罪孽一樣,蔓延至整個夜空。

龍華殿里異常地冷清,沒有宮女,沒有太監,只有一個孤獨的身影形影相吊地躺在軟榻上。

曹德匆匆忙忙地從御葯房中回來,撐著一把傘,險些將葯罐子給掉了。

「皇上,葯奴才給你端來了。」許恆弋不停地咳嗽著,仿佛要將肺咳出來一樣,今日的雨下的太大,讓他整個人都有氣無力的。

」曹德,你讓人暗中查案,有消息了嗎?」

曹德將葯爐放在了桌面上,看著皇上如此痛苦地樣子,想安慰又不忍被指責多管閑事。

「皇上,這事情是急不來的,早一日晚一日都一樣,身子要緊。」不忍打擊他,自從皇後娘娘薨世之後,就一直這副樣子,連病著了也不為自己想一下。

「有找總比沒有找到好,曹德,我不相信她死了,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將她給我找出來。」

執著的人啊,有哪個帝王能夠做成他這樣,實在太少見了。曹德沉默不語,硬是喂他喝了幾口的葯汁,扁鵲太醫也真是的,為什么不做葯丸,搞得他那么勞累。

但,幸運地是皇上不排斥那難喝的葯汁,扁鵲太醫也實在令人感到糾結,為什么不制作葯丸呢?居然說是因為從前那些葯丸是皇後娘娘做的,他沒有做過,害怕這作的不成樣子被皇上知道了真相免得更加的傷心,只能挨著面子與腦袋繼續撒謊著。

一年過去了,皇後娘娘的死給了天朝很大的震動,但是後位總是要給的,皇上的後宮幾乎成了一片荒涼之地。

沈昭儀因為孩子之事,得了失心瘋,每日每夜地在低喃。容婕妤因觸犯了天規,被關進了冷宮,而布什娜早就被他賜死了,如此一來,後宮竟沒有一個女人……

「一年一度的百花節到了吧?」

許恆弋咳嗽了一聲,曹德便觸碰到他幽深的眸子,於是恭敬地說道:「是的,百花節到了,幾日後,眾大臣之女都會來到宮中,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還能怎么樣呢?許恆弋支撐起自己的身子,便下了軟塌。這些大臣們總是如此的不安份,倘若他要一個一個的治理,根本忙不過來,也就隨他們鬧去。

「今日讓富大人來龍華殿知道嗎?」

曹德聽後,突然間便得為難起來,支支吾吾著,許恆弋見他如此,便蹙著眉頭。

「聽墨大人說富大人這幾日病了,因為墨千金的關系。」

許恆弋的眸色暗沉幾秒,隨之便恢復原樣,富路自從娶了墨林之後,整個生活似乎變得天翻地覆了,不過,這些和他無關,他要做的僅僅只是壓住那些大臣們泛濫的嘴。

立後宮的妃子,那也要看他到底願不願意,他從來都不會任人擺布。

「改讓墨大人過來。」

曹德領命之後便退下了,晌午之時,皇上見了墨大人,兩人不知道說了什么,到了半夜之時,皇上便開始詢問他。

「聽說明日的百花節中,有一個女子能夠種出白色的梅花,曹德,你覺得這是真的嗎?」

有些東西無法斷定,曹德又不好說什么,但是這一次的百花節,卻是萬眾矚目的。

第二日的百花節。

夜很靜。

月光傾灑下的湖波像是籠罩了一層薄紗,波光粼粼,倒映在皇宮的瑤池殿中,顯得美輪美奐。

這里是皇宮唯一一處與湖水連接的地方,選擇在這里開百花節,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百官都已經各就其位,等待著聖上的到來。

曹德事先便被許恆弋遣了出來,眼神略微地掃著,發現每個官員的側身下,都有一名女子。

他唇角勾了勾,皇上果然是猜對了,這些臣子,很希望自己的女兒進宮受到他的寵幸,然後一步登天,變成鳳凰呢。

就在曹德思考間,一個小太監尖銳地嗓子喊道:「皇上駕到」

曹德這才看見許恆弋一身金蟒長袍,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看上去無比的耀眼。鳳眸星目,邁著沉穩地腳步,只輕輕地邁進,便奪走了所有人的眼球。

可以說,許恆弋是天朝歷年來,最絕色的皇帝,很快,他便俘虜了許多臣子千金的芳心。

隨著鼓聲號角的響起,便有武者開始翩翩起舞,「皇上,這是良大人送您的百花詩。」

曹德將卷詩遞給了許恆弋,許恆弋眸光一掃,這一首詩,居然用那么大的卷紙,也不知道什么用意。

「打開給朕瞧瞧。」

「喳。」

解開紅細繩,將卷紙打開,『刷』的一聲,卷紙拉開!

映入眼瞼的是一位絕色的女子,坐在茶亭前,長發披肩而坐,淡笑著看著遠方的山巒,許恆弋的呼吸仿佛在剎那間停止了。

他站起身子,情緒有些失控,在曹德還未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出了盛桌,看著四面都坐著的大臣,他的口氣很輕,卻明顯有急促的味道。

「良大人在哪里?」

話語一出,眾大臣的視線開始有了正確的鎖定目標,從位席中走出一位大人,書生氣,一看就是個讀書人。許恆弋見面審視,這位大人,他很少見過,每日的朝堂會議,他能記住那些百官,但不一定每個人的名字都記得住。

而這一次的百花節,九品芝麻官也被允許進百花節,因此這里人聲鼎沸。

「臣在。」

將卷紙扔到了他的面前,他勃然大怒,「你知道你這是何意?」

良大人拾起卷紙,看著被甩下的卷紙,打開一看,臉色也是微微一變,他記得自己送的詩句不是這樣的啊,連畫也不是這樣的,可是……

為什么,怎么變了呢……

「良大人,念給朕聽聽,你這卷紙中到底說了什么?!!!!」

良大人面色煞白,迎上許恆弋那雙陰寒的眸子,顫抖道: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

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

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這明顯是一首相思怨的詩句,此刻在百花節出來是在詆毀著什么,也許有些人是明白的。

「微臣該死!」

他明明畫的是自家的女兒啊,為何,為何會變成皇後娘娘的畫像,怎么會呢?倘若是一首詩句也就罷了,然而,畫上了皇後娘娘的畫像明顯就有一種指責皇上的意思。

薄情寡義……

良大人將頭嗑的尤為地響亮,許恆弋冷眼的看著他,仿佛望不到盡頭的陰冷,「將畫拿出去燒了!」

他薄怒地說著,那些臣子都嚇得不敢多言,此刻這個意外卻是想不到的,是誰畫了皇後娘娘的畫像?

是誰寫了這首哀怨的詩句?

明明知道皇上不願意提起這個人,卻為何……

仿佛有什么已經開始刺痛了他,他不是不願意提起她,不是不願意。只是他怕,那些人,將她的名字作為茶思飯後的嫌談,將她當做笑話。

這樣如此輕易地,是想做什么?

他一步一步的走下階梯,臣子們都低下頭,不敢多言,生怕一句話惹來殺生之禍。

「皇上——臣是冤枉的。」

良大人突兀地說了一句,在平靜的大殿上響徹,許恆弋懶的理會這些人,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些人,月光靜靜地在他的俊臉上揮灑著,他的聲音如月華般的清冷。

「眾愛卿們自行享樂吧,朕乏了。」

鼓樂絲竹聲頓然的停了下來,大家尷尬地坐在席位上,曹德只能跟隨其後,沒有人追上來,這個百花節已經被一場不愉快地事情打破,皇上沒有將良大人治罪已經是格外的開恩了。

良大人匍匐在地,眼淚都要流下來了,這是怎么一回事啊,突然,有人將酒樽扔到了他的頭上,是呂大人。

他謾罵道:「也不知道哪個人頒布了消息,居然連九品芝麻官也上殿了,天朝的綱紀還還沒有混亂到這種地步。」

良大人頭上被打出了血液,卻不敢抬頭,要知道,在瑤池殿中,有多少大臣帶了女兒來啊,這下,他即使沒有皇上處決,但是也要面臨這些人的……

許恆弋終究是適合當帝王的,沒有處決良大人,一來是表示了他君主的仁慈,二來是將他推入風尖浪口,是最好的懲罰方法,三來,他本就不想參加這個百花節的,這下有理由離開了。也讓大臣們失去了一個說後宮的機會。

「今晚的月色果然是凄涼的。」許恆弋抬眼之時,眼底有些惆悵,曹德低眉著頭,這時,他轉過身子,想起了墨竹說過,一個女子會種白色梅花的事情,便和曹德說道:「將墨竹口中說的那個女子帶到朕的面前來吧。」

「皇上,墨大人說那女子天生有頑疾,不易來宮中,奴才本來准備去接她了,怎料被她當年拒絕了,此女子似乎是個殘疾人……」

曹德如此說著,許恆弋垂下眼瞼,一言不發,幾秒的沉默之後,他問道:「去哪里可以找到她?」

曹德錯愣了一下,感覺今日的皇上古怪的很,扔下那么一大堆的臣子,居然想要獨自去見那個殘疾的女子「聽說是月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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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恆弋獨自從宮中走出來的時候,月亮已經躲進了樹梢之中,只余下點點的繁星,墜在天空之中,月滿樓已經快要打烊了。

老板見他衣著華麗,氣度不凡,一看就是個豪門貴族,雖然沒有猜到他是當今的皇帝,當也明事理地為他開了一個昂貴的房間。

他到沒有說什么,扔下一疊鈔票,很淡淡地說道:「如果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進來,知道嗎?」

老板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客氣且出手闊綽的客人,連忙答應道:「就算天塌下來了,也不會打擾到您,請吧。」

許恆弋這才滿意地上樓,樓上的每個房間都是一樣的,但是有分為各個等級,因此朱漆的大門卻是不同的。

金黃色的代表最高貴的房間,有小廝為他開了門,然後他走了進去,里面的房間華麗的不像話,地面上專門用絲綢般的地毯鋪上,

他獨自一人站在房間,此時從屋里款款的走來一個妙齡女子,為他倒茶,這是月滿樓的規矩和特征,每個金房都專門的有一個人伺候著,倘若顧客想要行房事,女子也可以為他行個便,倘若不用,那最好。

許恆弋看向這個美艷地女子,眼中無任何的波瀾,此刻做好一切之後,女子便問道:「請問公子有何需要,是否需要特殊服務?」

女子的聲音很輕很甜,讓人覺得酥軟,而屋里香爐的香氣也隨之飄來,要說月滿樓,當之無愧這個名字,月滿,人滿載而歸了。許恆弋笑了笑,輕捏住女子的下巴,調笑道:「你覺得呢?」

「但憑公子的意願。」

隨之正准備解下衣裳,許恆弋下一秒松開了她的下巴,淡淡道:「既然我來了月滿樓,就讓傳說中能種出白色梅花的無姑娘出來吧,我對這里的特殊服務還沒有興趣」

女子微微的有些詫異,莫非這就是師傅說的許公子了嗎?果然和師傅猜測的一樣,不會寵幸她,心里微微地放心。

也收拾起詫異地心,微微螓首道:「小女子這就去告知。」

從屋子中走了出來,老板便知道客人不需要服務了,便問女子是怎么回事,女子道:「師傅說的人來了。」老板眼神募然的亮了一下,這才趕緊讓人去准備。

既然是師傅說的,只能按照他所說的去做。

在另一個金色的房間里,屏風被緩緩地拉上。女子傳了話,帶許恆弋到了金色的房間,許恆弋進了門檻之後,女子便將門關上了。

屋里散發著許多的香氣,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奇花異草,屏風內,有一個女子端坐在里頭,似乎在寫著什么。

許恆弋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問道:「請問姑娘芳名。」

女子的聲音有些沙啞,咳了幾聲才微微地平緩了氣息,她道:「在下無氏茗。」

「原來是無姑娘。」

兩人靜默著。

這一段對話顯得異常的短暫。

看著這屋子里的各色花卉,可是這些花中,他隱約地聞道了不屬於花中的味道,這個味道很熟悉,他曾經日日夜夜的聞過。

心中一緊!

腳步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撩開那個微微暗淡地簾子,突兀之中,女子的聲音急切地傳來。

「公子似乎忘記了月滿樓的規矩,在金房中,沒有女主人的允許,是不能自行打開簾幔的。」

放在簾子上的手倏然間停止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心中有些失落,這個女子,他很想見到,但是也怕壞了規矩而讓一切都泡湯。

白色梅花,記憶里惟獨梅花是那么的深刻,他與她唯一一次撇開心扉的在月色下闡述自己的過去,他的過去是怎樣的,而她的過去也是如何的,撇開一切,真心的對待對方。

「恐怕姑娘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探究般的說了一句,也不忌諱什么。

女子的眼眸有些淡淡地憂傷「民女知道,民女見過皇上。」

似乎聽到里面微微地響聲,但是女子依舊沒有走出來,看來不是很想讓他見到。

許恆弋唇角的弧度揚了起來,「既然知道是朕,為何還躲躲藏藏的?將我引到此處恐怕費了不少的心思吧?不知道你幕後的高人是誰?」

是誰呢?

她笑了笑,唇角有些苦澀,費勁心思的讓他不要參加百花節,然後寫了一首怨詩,讓先生為自己畫上一副畫,來個偷梁換柱,成功的將他引了出來。

是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