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相處(1 / 2)

鏡中的人面色有些蒼白,薄唇緊抿,眉宇冷傲卻又帶著淡淡的柔媚,那並不會讓他看上去過於陰柔,反而有一種雌雄莫辯的美感。

這張臉無疑是精致的,可東方不敗卻從來不喜歡,面部線條太冷硬,眉眼間的棱角太過鋒銳,一點都沒有女兒家的嬌柔。

他懨懨的看了一眼便別過眼去,用胭脂水粉將那張臉給掩蓋了起來。

一頭長長的,連女子都望塵莫及的青絲,是他對自己身上最滿意的地方,他細細挑揀了一番,用一根金步搖松松的挽住。

艷麗的大紅衣裙披在身上,衣襟袖擺處綉著大團大團的富貴牡丹圖,這讓他看上去貴氣而奢華。

等他將身上一切打點好後,太陽已經高升,他靜靜的坐在綉凳上,幽深的眼中罕見的透露出掙扎之色,似乎面臨著一件非常困難的選擇。

時間漸漸流逝,終於,他一跺腳,紅袖飛起的時候,他已經消失在原地。

後山,熟悉的青石之上已經坐了一個人,舊白的衣服,含笑的眼,見到他來,那人舉起手中的酒杯,朗聲道:「你今日來晚了些,酒都快被我喝光了。」

東方不敗腳下一頓,道:「我可不知,你竟是如此貪杯之人。」他的聲音很獨特,比女子要嘶啞,比男子卻又多了一點柔媚,讓人一聽之下就能牢牢的記住。

陸崇明挑眉,「若非是你晚到,我又何須以此打發時間,理應罰你三杯才是。」

東方不敗目光閃爍,他原本是不想來的,過分接觸,無論是對他還是對自己都沒有好處,半分好處都沒有,可最後他終究還是舍不得。

罷了,他終究在這里呆不長久,兩人之間相處時間有限,既如此,放縱自己一下又有何妨?這樣想著的時候,他一直沉重的心情陡然就輕松了下來。

東方不敗走了過去,手一伸,直接將一旁放著的酒壇拿在手中,然後仰起頭連喝幾口,透明的酒液順著脖頸流淌到衣領中,他隨意抹了抹,揚起下巴道:「我認罰!」

陸崇明暗暗點頭,原以為是個清冷孤傲的人,意外的竟還有如此灑脫的一面,這個兒子雖然有女裝癖,而且職業不大好,是個魔教教主,其他一切,包括性格他還是比較喜歡的。

女裝不是問題,誰能沒有一點小癖好,又不是殺人放火,也沒妨礙到他人,他這個做父親的還是很明理的。至於職業問題,就不知道對方肯不肯辭職和他走了,聽童百熊說,這個魔教教主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奪來的,要他就這樣放棄怕是有些難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對方好像一點都沒有和他相認的打算,從幾天前兩人第一次見面對方的一句「先生何人」就可以看出,更別說這幾天以來兩人雖然每天約著見面,但對方卻總是疏離防備,連真實姓名,以及自己魔教教主的身份都不願告之。

「先生何人」自然是一場笑話,他既然是他的兒子,又是魔教之主,就不可能不知道黑木崖上發生的事情,對方會如此,顯然是不想讓自己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的。

一心想要隱瞞的對方不知道,早在他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來了,那是本能,是他每在一個世界就會認出撫養對象的一種能力。

東方不敗如果知道陸崇明早在第一眼就已經認出他的話絕對會吐血,他年幼之時遭逢大變,僥幸死里逃生,被童百熊所救帶回日月教,一步一步從底層開始慢慢往上爬,香主、堂主、副教主,直到後來的教主,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到天下第一高手,日月神教的教主,其中艱辛沒有體會過的人永遠無法得知。

可他卻硬是走過來了,為此他付出了一切,包括一副健全的身體。

當年他還是副教主的時候,前任教主任我行對他百般猜忌,更是不安好心的將鎮教寶物《葵花寶典》給了他,欲練此功,必先自宮,他那時候野心勃勃,就算明知任我行用心險惡,他還是去做了,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他得到了權勢地位,得到了天下第一的武功,而付出的代價就是身體的殘缺,他不後悔,就算從頭再來一次他依舊會選擇這條路。

身體殘缺又如何,自宮之後性情大變又如何,只慕男顏不愛美人又如何,他是東方不敗,武功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任何嘲笑鄙薄他的殺了就是,喜歡穿女子的衣裳那就做個女人好了,愛慕男人也不要緊,楊蓮亭雖在外面猖狂之極,卻到底還是被他拿捏在手中的,日出東方,唯我不敗,他這一生本就有資格活的這樣肆意灑脫。

他不懼任何人,任何事,唯獨無法面對自己的父親,他心中有愧。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原本以為早就死了的人活了過來,還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午夜夢回,他甚至恍惚覺得是不是因為他的自殘,因為他再無法讓東方家傳承下去,所以父親才從地底下爬了出來,控訴他的不孝?!『

東方韓這個名字並不特殊,但輔政大臣東方韓天下間卻只有一個,以前朝廷和江湖並不想干,他從未注意過朝廷上的事情,後來他當了教主,性情大變,就更加兩耳不聞窗外事了,所以直到他出現在黑木崖,出現在他面前,他才讓人去查探,也才知道東方韓這三個字所代表的的含義。

如果這人早點出現,早點讓他知道他沒死的話,自己或許會欣喜若狂吧,可為什么偏偏要現在才出現呢?他無法面對,甚至生出這人如果從未出現的話,怕是更好的念頭。

兩人坐在一處,各想各的,山風吹來,撩起他們的衣擺發絲,氣氛雖沉寂,卻並不覺得尷尬,這幾天二人都是這樣相處的,倒也融洽。

回去的時候,東方不敗意外的在自己院子中看見了楊蓮亭,他有些驚訝,如果換了往常,他必定是歡喜的,可是自從陸崇明出現之後,他整個人突然就像是從某個虛假荒唐的夢中蘇醒一般,對著楊蓮亭也若有若無的疏遠了一些。

見他回來,楊蓮亭眉頭皺的緊緊地,粗聲粗氣的說道:「你去哪里的,怎么現在才回來!」

明明是往常聽慣了的口吻,他現在卻覺得說不出的刺耳,連眼神都冷了下來,「你來何事!」

楊蓮亭一愣,本來囂張的神情竟被對方冷冷冰冰的語調一下子弄得消退不少,想想自己來的目的,他擠出一個笑容,上前兩步握住他的手道:「這不是好幾天沒見了,我來看看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