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三章 燎原
事實上方勝在喊話的同時還做出了一件更為狂妄的事，那便是他將神識放了出去，籠罩住了整個西通城！
西通城有數以十萬計的秘術者，有近萬修士，這些人毫無例外地被他的神識籠罩住！
這已經不是不禮貌，而是囂張，而是挑釁，而是瘋狂！
沒有人敢同時得罪這么多人，但是此時的方勝一無所懼，西通城不可能有元嬰期修士，也不可能有觸神期的秘術者，既然如此，還有什么可怕的？
方勝很清楚地知道，戰獅的實力已經相當於結丹期修士！
方勝的聲音如打雷般傳進每一個清醒著的人耳朵里：「我乃暗香府散修方勝，本無意打擾諸位，但是，今日傍晚我師傅南瑛紫突然失蹤，至今未歸。以她的心性，若是安全，斷不至於連個消息都不送回來，料來此時已中奸人之計，或困於某處，或為人所擄。我方勝在此立誓，若有人知道我師傅下落，傳於我處，必當重謝；若我師傅能於明日回暗香府，不論主謀為何人，此事我必不再追究；若明日之後我還未能見到師傅，我必放下一切追查此事，一旦查清，必將主謀者挫骨揚灰！」
至於南瑛紫的外貌特點，由於她實在太漂亮，又經常和方勝一起出現在暗香擂，所以大多數秘術者和修士都不陌生，倒不用多做描述。
方勝剛一喊完話整個西通城便沸騰起來，只聽「嗖、嗖、嗖」響個不停，越來越多的人來到了他的身邊。
最先飛過來的卻是城主府的數個通靈期的秘術者，隨便一人就能將方勝捏死，但是看到方勝身邊的戰獅時，這些人全都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
若是讓一個普通人來看，頂多覺得戰獅比平常的獅子大了一點點，而事實上，在那些通靈期的秘術者眼中，戰獅對他們隱隱有一種威懾力。戰獅的爪牙也不見得有多鋒利，個頭也不大，那么這種威懾力只可能來自別的方面，可是，一頭戰獅又哪來的別的方面的威懾力，那么答應就呼之欲出了，這戰獅是一頭變異戰獅，能夠他們感到威脅的是戰獅在變異那方面的靈力。
沒有人知道方勝的戰獅是哪方面的變異，當然，如果有人願意出手試一試的話，他們馬上就會知道。
就在這時，曾經和方勝有過一面之緣的滿浮舟排眾而出，皺著眉頭飛向方勝，頗有些為難地道：「方勝，你不會不知道我西通城的規矩吧，你今晚的這種作為，實是對整個西通防衛體系的挑釁！」
「實在抱歉，但是我現在有事在身，一旦事了，必去府衙負荊請罪，到時候要打要罰要關，悉聽尊便！」方勝向滿浮舟施了一禮道，語氣頗為誠懇。
然而話雖是這么說，滿浮舟等人若就這么放方勝走了，西通府衙的顏面必然大損，如今下面又有這么多人看著，他根本不可能放方勝走。
便在此時，鄭鐵終於飛了上來，緊接著便是暗香府以荀執事為首的數個結丹期修士飛了過來。
滿浮舟等人的臉色難看起來，看來今天這事沒法善了。
實際上，滿浮舟這些人絕對是很為難的，西通城在公主轄下，前不久公主剛跟城主府和府衙打過招呼，要他們和暗香府打好關系。雖然暗香府里絕大多數人都是修士，但是暗香府畢竟是散修聯盟和王室共同創建的，它代表了雙方的利益。而剛才方勝喊話的時候又說的一清二楚，「我乃暗香府散修方勝」，一時間滿浮舟只覺一個頭兩個大，暗自後悔自己耳朵怎么如此好使，真該裝沒聽見在下面藏著。
荀執事、鄭鐵等人來了之後自然站在方勝這邊，馬上就過去數人和滿浮舟等人交談，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時間倒把方勝拋在一邊了。
但是，方勝的心思卻沒在天空中，而是在下方。他是為了尋找南瑛紫才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一切都是為了找南瑛紫，但是，他喊完話也有一會了，卻再沒人飛上來，也沒人在下面大聲喊話，這也就是說，可能沒人知道南瑛紫的消息。
就在這時，下面又飛上來一條人影，方勝心中一喜，等用神識鎖定了那人時，卻發現是搏浪侯，這老頭子早就說過沒有南瑛紫的消息，這時候也未必有消息。
果然，搏浪侯上來後根本沒理方勝，而是去做和事老去了。
片刻之後，那一幫老頭子總算商量出結果來，接著便聽滿浮舟揚聲道：「今日暗香府修士在我西通城失蹤，本府自然也要負一部分責任，必會協助暗香府追查此事。至於方勝之前無禮喧擾，實是尋師心切，便不再追究了，但是下不為例，若有再犯，本府定嚴懲不貸！城中民眾，此時與爾等無關，速速休息去吧！」
這滿浮舟聲音不大，但卻是對著整個西通城說的，哪怕有人拿被子蒙著頭，這聲音照樣會鑽進他們耳朵里。
上方眾人又客套幾句便散了，荀執事飛向方勝，皺眉道：「此事需從長計議，你這么急根本於事無補，隨我一起下去吧。」
方勝一直維持著神識，見始終沒人飛上來，只得作罷，隨著荀執事一起往下飛去。讓方勝沒想到的是，他惹出這么大麻煩，荀執事等人竟一個怪他的也沒有。
而方勝不知道的是，他此時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了，不斷有人念叨著「太狂了」、「太囂張了」之類的話，於是那羅漢的外號前又加了個狂字。
方勝等人向秋聲園的方向落去的時候，齊翠還有他的那些個師兄弟看著他別提多震撼了，沒有任何一個煉器師敢像方勝那樣飛到一個大城的上空旁若無人地狂吼！
以前他們常常埋怨南瑛紫對方勝太好，但是，現在他們心中不無羞愧，試問，在南瑛紫出了事後，誰又能像方勝這樣不顧一切地尋找她呢？
只有方勝可以！
或許齊翠也敢這樣，可是她沒有本錢，她的境界和實力根本無法讓人重視，起不到方勝的那種效果！
看看天上飛回來的那群人吧，一共十幾個，但是，除了方勝之外沒有一個人敢靠近戰獅一丈！
他們看不出戰獅的實力，但是能讓結丹期修士都不敢靠近的，豈能弱了？
方勝和戰獅才一落下胡妖兒就迎了上去，小丫頭一手撫著戰獅的腿毛，一邊仰頭看著她哥哥，鼓勵道：「哥哥，咱們一定能找到南師傅的。」
「嗯。」方勝伸手摸了摸小丫頭的頭。
但是接下來的時間就陷入僵局，搏浪侯、鄭鐵、荀執事等人，再加上方勝的那些師兄弟、齊翠、胡妖兒，他們這么多人也沒想出什么好辦法，只能慢慢找。
畢竟，南瑛紫留下來的信息太少了，方勝反而是知道的最多的，但就算是他，也僅僅知道南瑛紫是去辦某一件小事罷了！
在別人商量的功夫，方勝悶著個頭回憶當時的每個細節。
南瑛紫當時一臉輕松，顯然那確實是件小事，她說忙完之後可能去葳蕤居找他們，那么這件事就一定不會花太長時間。忙？忙什么？以南瑛紫的身份，要忙的話也只能忙煉器了吧？
方勝「呼」一聲站了起來，把眾人嚇了一跳，方勝向齊翠道：「小翠，你有沒有南師傅煉器室的令符？」
「有啊。」
「來，咱們去煉器室看看。」
方勝大步向外走去，齊翠和胡妖兒連忙小跑著跟上，眼見方勝走得太快，胡妖兒靈機一動，摸了戰獅一把，喊道：「大塊頭，上人家上去。」
戰獅一直在外面等著，這時便伏下身子，胡妖兒馬上爬了上去，正要招呼齊翠，那小姑娘卻早就嚇跑了，反而跑到了方勝前面。
他們很快進了南瑛紫的煉器室，方勝環視一圈，也沒看到什么可疑之處。南瑛紫的煉器室要比方勝等人的大得多，方勝道：「你們兩個，全都幫忙找找，看看有沒有可疑的東西或者機關。」
倆丫頭應了一聲就開始忙活起來，她們個頭小，檢察地面著實方便。
方勝更是放出了神識在煉器室中細看起來，可惜四壁都有禁制隔絕神識，看不到後面有什么。
仨人沒頭沒腦地找了一柱香功夫，齊翠和胡妖兒都出汗了仍然沒什么發現，這時方勝正好搜到了一張石幾，仔細地看向每一個抽屜，便在此時，方勝心頭猛地一震！
南瑛紫是個生活很有規律的人，做什么事都一絲不苟，在方勝印象中，她的所有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抽屜關不嚴的事幾乎從未出現過，但是，現在那石幾右方的第三個抽屜有一個不小的縫。
「南師傅關這個抽屜的時候一定很急……」方勝喃喃道。
在他腦子里甚至出現了南瑛紫急匆匆直接用腳關抽屜的場景，以她的性格，若是碰到什么急事倒真可能這么干。
什么急事？方勝腦子里忽然出現一個怪異的念頭，南瑛紫之所以這么急，極可能是因為她想迅速忙完好去追上葳蕤居的他們！
方勝把那抽屜打開了，里面是一些芭蕉淚，實際上那是一種石頭，紋理像是芭蕉葉子，上面卻又有一些像雨點一樣的痕跡。
最外面的一塊芭蕉淚上有一個很新鮮的斷痕，看剩下的芭蕉淚的體積，被切去的那應該只是一點點。
但是只是這一點點異常，實在看不出什么來。
方勝此時已經有些急躁，用不了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南瑛紫失蹤的時間越長她就越危險，找回她的可能性也就越小，方勝實在很難冷靜下來。
看著兩個小丫頭正在煉器室里認真地找著，方勝心中忽然一凜，他才是三人的主心骨，他也可以肯定，整個暗香府沒有人比他更希望快點找到南瑛紫，他要先亂了，找回南瑛紫的機會豈不更小了？
方勝深吸了一口氣，心中開始置信還真篇的口訣，總算很快冷靜下來。
又仔細看了一遍，整個煉器室就那一個抽屜不正常，要想推斷出些什么來，肯定要從這里下手！
沒有關嚴的抽屜，芭蕉淚，芭蕉淚，沒有關嚴的抽屜……
想到了！
據他們所學的知識，這芭蕉淚其實只可以煉兩種寶器，一樣是飛劍墨竹，一樣是防御寶器雨青印。
難道南師傅是要煉這兩種寶器？
而事實上，飛劍墨竹和防御寶器雨青印也正是南瑛紫剛剛教給他們煉的寶器。
難道南師傅說辦點小事是去指點別人煉寶器？
如果指點也只可能指點他的那些師兄弟才對，但是，他的那些師兄弟煉器室里材料是相當齊全的，哪用得著南瑛紫的？
推理到這里便終止了，方勝來回踱步，又想了好一會還是沒有頭緒，便道：「小翠，妖兒，別找了，走，咱們回去。」
方勝領著倆丫頭回到秋聲園的議事廳的時候里面竟只剩下鄭鐵還有荀執事等人了，一見方勝回來，荀執事忙問道：「可有什么線索？」
方勝便把自己在煉器室所見說了出來，不過別人也和他一樣，根本推斷不出什么來。
荀執事又安慰方勝道：「我已經加派人手去找了，南大師是聯盟請來的人，聯盟必會竭盡全力保她周全。」
又在廳中呆了一會，方勝根本坐不住，便站了起來，道：「我去華無塵、賀泉清等人那里問問。」
眾人也不攔他，就由著方勝去了。
方勝接著就領著齊翠和胡妖兒去了華無塵等人的住處。這些人是同一批招來的煉器學徒，所以住處乃是早先統一安排的，離得很近。
方勝原本並沒和這些人單獨打過交道，但整日低頭不見抬頭見，突然去找他們，倒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方勝先到了華無塵門外，伸手在門上敲了兩下。
屋里馬上就傳來腳步聲，華無塵開門見是方勝，不由一怔，問道：「方勝，有南師傅的消息了嗎？」
「沒有。」方勝搖頭道，接著就認真地看向華無塵，又問道，「我能進去和你說幾句話嗎？」
「當然可以，小翠，妖兒，你們也進來吧。」華無塵忙把眾人往屋里讓。
實際上華無塵是個標准的煉器痴，也是個老實人，所以哪怕此人在煉器上老是壓方勝一頭方勝也不覺反感。
華無塵又看了眼外面的戰獅，尷尬道：「它就不進來了吧。」
方勝不由苦笑，手向著戰獅的方向一伸，喊了聲「老伙計」，戰獅便忽地化為一小團青光飛向方勝手中，被方勝裝進了靈獸袋中。
等眾人都進了屋，華無塵把門掩上，先讓眾人坐下，這才向方勝疑惑道：「你說吧。」
「你可知咱們這些師兄弟里最近誰和南師傅走得比較近？」
華無塵搖頭道：「據我所知，敢和南師傅私下說話的也就你一個，大家一直都覺得你膽大包天，若是再有了第二人，我斷沒有不知道的道理。怎么，難道你覺得此事和咱們師兄弟有關？」
「不知道，我現在只是盡量多問幾個人，看能不能得到線索。」
「那需要我幫忙嗎，你盡管開口。」
「先不用，如果需要你幫忙，我一定會來找你。」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所以方勝才會這么說。
想了想，方勝忽然抬頭問道：「你最可曾煉飛劍墨竹？」
華無塵不明白方勝為何有此一問，鄭重道：「飛劍墨竹和雨青印全是南師傅剛剛教咱們煉的寶器，而且過程都頗為復雜，我還沒研究明白，所以一直沒動手煉呢。你問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咱們這些師兄弟里可有別人煉這兩件寶器，你可知道？」
華無塵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略一沉吟，方勝站了起來，道：「那好，我先走了，再去別人那問問。」
接著方勝就帶著倆丫頭去了賀泉清那，然後一個個挨著找下去，一個時辰過後總算問完了，雖然的確有數人已經開始煉墨竹或者雨青印，但是卻都說一直是自己摸索，還沒來得及找南瑛紫幫忙。
方勝心道，難道這就完了？不行，得再好好想想，找到南師傅的希望全在我身上了……
事實上，在整個暗香府南瑛紫的確和他最親，方勝早在得知南瑛紫失蹤的第一時間便將這個重任攬了過來。就算整個暗香府都不去找，他也一定會去。
「你們兩個睡覺去吧，妖兒，今晚你就跟著小翠一起在南師傅那屋睡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倆丫頭本待不走，但方勝一說要靜一靜，她們倆就不好再留下來，應了一聲便手拉著手向遠處走去。
「等等！」方勝喊了一聲，又把戰獅召了出來，讓戰獅跑向胡妖兒，道，「就讓戰獅跟著你們吧。」
「噢。」胡妖兒之前的確是有點怕的，現在有了戰獅心中不由一松。
齊翠卻嚇得夠嗆，立馬松開了胡妖兒的手，隔了老遠在前面帶路。
方勝說要靜一靜，卻並未走遠，而是就在原地踱起步來。
說起來，方勝此時的線索已經斷了，但是他絕不甘心就這么放手，一邊走著，一邊思考著是否有其它突破口。
「什么人可能對南師傅不利？她的仇家？像她這樣的人哪有仇家？這事得去向她師傅確認一下。有沒有可能有人看她是個煉器大師，所以把她抓去煉器了？要是這樣倒好了，至少她會很安全。怕就怕……」
方勝很清楚南瑛紫的魅力，看看那些與他反目成仇的師兄弟就很容易明白這一點。走在街上，很多男子都會忍不住回頭看她，當她女扮男裝的時候，甚至一下子就俘獲了瑤箏等小姑娘的心。
方勝對南瑛紫很有好感，也很喜歡和她在一起時的感覺，但是因為他心里早就有了玉漱，所以他對南瑛紫沒有別的念頭，可是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
如果有人是因為喜歡她而將她擄走……
在焦躁中方勝走路的速度越來越快，是個人都能感覺出來他很煩也很急。
在某一個瞬間，方勝忽然長出一口氣，低罵了一聲，急有個屁用，又念起了還真篇，很快冷靜下來。
不過他的腳步卻並未放慢，在這一刻，他已經習慣了在這種速度中思考。
他的腳步聲給人以一種他很煩躁的假象，事實上他的確完全冷靜下來了。
方勝猛地功聚雙耳，此時他其實就是繞著華無塵等人的住處在轉圈，剛才去問話的時候有兩波人在一個屋，他想聽聽這些人在談論什么。
他的腳步聲完全不會干擾他的耳力，很快他便聽清了那些人的談話聲。
那些人除了在擔心南瑛紫就是在瞎猜測，也有人說看方勝總算沒那么不順眼了，對此方勝只能報以無聲的苦笑，那笑容，真是要多苦澀有多苦澀。
方勝把注意力從那些人的談話中收回來，出於習慣，他又聽起身旁房間里的動靜來。
這間屋里住的是卓然，在方勝看來，卓然是個修士，但他更是個財迷，他之所以來學煉器就是為了賺錢。
卓然屋里沒有燈光，方勝聽得出來，卓然此時的呼吸很均勻，但是他絕沒有睡著，因為他的呼吸並不悠長，看樣子，他也在擔心南瑛紫，只不過沒個人可以讓他傾訴他的擔憂罷了。
方勝繼續向前走，開始聽下一間屋子里的動靜，情況和卓然大同小異，然後再下一間。
方勝這也算是給自己找事情做，倒也不覺得無聊。
很快轉了大半圈，所有人都和卓然差不多，有的人甚至還在屋里干坐著等消息。
前面是一個叫路尤基的秘術者的房間，方勝一邊向前走著，一邊把注意力集中向那屋里。
路尤基的煉器水平在他們十二中算是中游，平時不吭不響，沒什么特點。此時路尤基屋里也沒有燈光，八成已經躺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