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大聲問他,他們的關系是否終止了。她沒這個膽。可惜這個提問方式太糟糕,也不知他會不會誤會。算了,誤會就誤會吧。秦諗破罐子破摔地想,無力去糾正已經犯下的錯誤。
他說:「嗯。」
「那打擾了,你忙吧。」
已經顧不得他會不會生氣,趁著余留的沖動,她沒說再見就掛斷電話。懊惱趴在床上,罵自己愚蠢,他不來就不來,何必在意。
她把今晚的行為歸結為被刺激過度,大腦不清醒。
魔鬼啊魔鬼,她捶胸頓足。
被掛了電話的藍時也微微一愣,活了這把歲數,除了他母親還沒人敢掛他電話,秦諗算第一個。
倒也沒生氣,覺得意外。他確實有一段時間沒過去了,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哪還會去想那些事。再說他也想冷一冷,不想給她錯覺。
童可可披著一件寬大的外套站在門口,歪著脖子看著他。
藍時轉身就看到她,皺了下眉。
童可可譏諷道:「業務很繁忙。」
「有話就直說,拐彎抹角不像你。」
童可可尖銳刻薄地問:「像我?認識你以後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煩請你告訴我,原本的我是什么樣?」
藍時眉頭擰緊,疲態浮上,口氣無奈:「你就不能安歇一會?」
「安歇?」童可可冷笑一聲:「就怕我還沒歇穩我這個位置就該讓出去了。」
「童可可,你還有完沒完?」藍時不耐,要有可能,他是不會和她呆一屋檐下。這樣無休止的爭吵從結婚那個晚上延續到現在,他都懷疑她是不是被什么附體了。一開始他還願意搭理,察覺到她沒消停反而越演越烈,他也就由著她去了。所以她在國外鬧出事,母親勸他離了算了,他沒表示。童可可變成今天這樣,他多少有點責任。
童可可瞪大眼,委屈和不甘心密布眉間,讓她看起來有幾分猙獰。她厲聲質問:「這是我家,請你尊重我以及我家人。」
藍時想說正因為還有一點尊重才對你們所作所為一再容忍,這些話,他早放棄為自己辯解。
藍時說:「不要透支我的耐性,但凡你還念著我們是夫妻,也煩請你不要再給我惹是生非。」
童可可氣憤指責:「我惹是生非?你還真可笑,只許你放火還不許我點燈?你玩得女人,我就玩不得男人?」
氣極了口無遮攔,這句話低吼出來她也萬分後悔。他們都說藍時吃軟不吃硬,和他這樣的人對陣不要硬著來,要順著他。她也想,也不知道為什么每次面對他都鎩羽而歸。
藍時只是看著她,表情平靜至冷漠。
童可可怕了,又不甘心認輸。
許久,藍時淡漠道:「有這個精力和我斗還不如多分些精力去做有意義的事?」
「有意義的事?」
「比如你母親,她需要你的安慰。」
童可可一怔,喃喃問道:「你在關心我么。」
「我闡述一個事實。」
童可可心微冷,仍抱著希望:「你會不會幫我爸,他是無辜的。」
「無不無辜自有定論,我們說了不算。」
「意思是你打算袖手旁觀?」
藍時兩手一攤:「不要把我推向神壇的位置上,那不是我也不會是你,連自己都救不了更徨論他人。」
童可可大受刺激。在他眼里,她家人是他人?
混亂慌張的她口無遮攔罵他沒良心沒人性。
藍時看著她,低頭一笑,聲音柔和又蠱惑:「我若沒良心,你以為我會遭你算計?」
童可可瞪著眼,臉白得如紙,哆嗦著問:「你怎么知道。」
「我並不想知道。」被媳婦算計也沒什么可恥,可恥的是算計他的人並沒有要和他安安分分過日子的打算。想起這些,他不禁自嘲。那些羨慕他的人,知道他混亂糟糕的生活會不會視他為失敗的教本?
童可可縮著臂,哆嗦得厲害。他知道,還真什么事也瞞不過他。
她顫著聲音問:「你知道多少?」
「比你想的要多一些。」
童可可亂得六神無主,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然而一想起他身邊那些來來去去的女人,又想起他大義凜然拒絕他們家為他選的,瞬間斗志昂揚:「所以你就不斷找女人來報復我?」
「我也曾想和你好好過。」
許多年以後,童可可每想起這句話都潸然落淚。
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對現狀的妥協,和她結婚不過為了折磨她。所以婚後,她不斷找茬,終於把彼此都折磨到筋疲力盡。
她喃喃低語:「你想和我好好過?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
藍時平靜冷淡的瞳眸終於浮上不忍。
她抱著頭,壓抑地哭出聲。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甚至用來反擊他的情節就像電影回放。他也曾在午夜時分冒著雨送她去醫院,也曾在她被藍時媽方梅女士挑剔時,也曾維護。可她覺得那些都是刻意做給爺爺看的,而越是維護她,她的日子越難熬,目的也就達到了。他也曾在她朋友面前給足她面子,也曾在他朋友面前介紹她。那個時候,她總覺得他們口中那聲嫂子刺耳又諷刺,所以對他朋友愛答不理。尤其當她認輸,認命把丁一一塞給他,他看她的眼神,現在想起來還後怕。
他是個負責的男人,所以才在她刻意無意傷害下,又在那個人『背叛』辜負他後,才答應和她結婚。
她以為那些都是對命運的妥協,所以她害怕了,反抗了。
多可笑啊,她處心積慮要得到他時,他避如蛇蠍。當他想要和她安定了,她竟鬼迷心竅想盡一切辦法折騰他,誰讓她不好過呢。
終於,童可可痛哭嘶聲。
她啞著嗓問:「你能原諒我嗎。」
「現在談這些沒有意義。」
童可可心沉下去,又不甘心:「會離婚嗎。」
藍時古怪地看她一眼:「不是那么好離的,你比我清楚,爺爺不會准許。」
童可可臉色慘白。
藍時又看了她一眼,哪怕她算計他,丟盡他顏面,對她終究還有一點情分。他說:「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最近你多陪陪你爸媽。」
從童家出來,月上枝頭。
他坐在車上抽了一支煙,放松了身體。忽然想起有好一段時間沒去西山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想他。
有想的吧,今晚不是還打他電話來著?分別這么久,還是第一次主動聯絡他。
他煩躁地吞吐煙霧,又接到杜沉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