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許情深誤了年華(二)(2 / 2)

上位 奈菲爾 2615 字 2023-03-14

有問有答,話題幾乎難以繼續。

秦諗又問:「說說您找我什么事?這么干坐著挺沒勁的。」

「我和你阿姨……」

「你要找傾聽者,抱歉找錯了對象。」

秦先生知道事已至此,他的關心在女兒眼里只會更加虛偽。已經對不起了,兒子又等著救命,他只能腆著老臉說:「你弟弟病了,需要手術。」

「父親?我應該這樣稱呼您對不對?您恐怕忘了,我只有一個小弟,他叫阿燿。至於您的兒子,他病了和我有什么關系呢。您是醫生都救不了他,我更無能為力。」

「如果我能救他,我又怎么……」

秦諗哂笑:「您不是還年輕么,還可以再生的,再不濟您不是還有一個愛您如生命的太太么。」

「他是你弟弟啊。」

秦諗反問:「我弟弟?快死了還是怎么了?您竟記起我是您女兒這事兒了?父親,您信不信報應呢,當初您怎么對我和我媽,現在……別怪我見死不救,我沒那么偉大。」

對前妻的愧疚,對女兒的虧欠,身為救人無數的醫者,自己的兒子都救不了,秦先生悲痛:「諗諗……」

一刻也呆不下,秦諗猛地站起身,桌上的水杯被撞翻了也顧不得。她只想離開這里,離開這里就好了。

她沖出去,完全忘了過馬路要看來往車輛。沒頭沒腦沖過去,一輛私家車在她跟前緊急刷車,一個男人鐵青著臉下來,朝她吼道:「你tm不要命了。」

秦諗發怔,呆呆地望著他。

藍時又罵了句,粗暴地把她塞車輛,自己坐進去的時候,重重甩車門宣泄他的不滿。

後面的車子嘟嘟地按個不停,藍時滿腔怒火瞪著秦諗:「想死就找一個干凈的地方,不要連累無辜。」

又悲又恨,經剛才驚呼一幕,精神一驚一乍,此刻看到藍時,盡管他氣得額頭青筋突跳,秦諗卻分外感到可愛。

「媽的。」罵也罵了,人沒反應,傻傻呆呆地看著自己。他嘀咕不會嚇傻了吧。他又覺自己倒霉催的,大白天出門竟然撞見她失魂落魄。那天從西山房子出去的時候,她走得挺急切。開始還以為她會哭哭鬧鬧,沒想會是那么干脆的。他還等著她質問他,哪怕不質問也會表現出一點哀傷。可她沒有,那樣干脆,像是早就准備好了。杜沉打電話來告訴他撿到了她,還送她去酒店,他還想著走投無路的她會不會求他。結果沒有,幾天過去了,她似乎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遇到,他還真懷疑她是不是從沒在他生活中出現過。

車開到一個安靜的小區里停下,秦諗茫然四顧:「這哪兒啊。」

「下車。」

秦諗依言:「我該回去了。」

藍時冷笑:「回哪去?酒店?秦諗啊秦諗,說你蠢都是諷刺了,你還能更蠢一點么,好歹跟過我,怎么也得要一套房子不能讓自己虧著。」

秦諗『啊』了一聲,扭頭看他:「還可以這樣啊。」

藍時被她茫然無辜的眼神氣得無奈,他真想敲一敲她的腦袋看看構造。

秦諗記得他很忙:「您忙您的,不用管我。」潛台詞說我和你非親非故,犯不著管我。

藍時又哪里知道她那些心思,冷著臉說:「跟過我的人還住酒店,被朋友問起你讓我把臉往哪兒擱。」

秦諗遲鈍地問:「那您的意思啊想補償我?其實不用,你給得夠多了,而我也沒有如協議上寫明的那樣,總之……」

「你是想讓大家看笑話?」前邊有一對年輕情侶走來,藍時拉著她就走。

秦諗想甩開,力量懸殊。她被推進電梯,至21層停下。走出電梯,秦諗再也不肯挪一步。也許在他來講,不過一套房子,可她不能,在他面前已經沒尊嚴了,不想丟失最後一點人格。也許會有人說,錢都拿了,還在乎他的關心是不是出於憐憫。對於秦諗來講,誰都可以可憐她,只有他不行,那會讓她情難自禁。

藍時想罵她,扭頭看見她掩飾不了的悲傷,舌頭繞了繞,竟然無可奈何:「你總不能住酒店,這套房子,我很少來,等你有了地方安置,你隨時可以走。」

秦諗忽然就掉淚了。

藍時挺怕她哭的,他不明白一個人怎么說掉眼淚就掉眼淚。他手忙腳亂:「哎你別哭啊。」

秦諗掉淚吧嗒吧嗒地落,她自己也清楚不能哭,哭什么呢。

「你……」

藍時無奈之下,頗為抓狂地問:「你到底讓我怎么做啊。」

此後很多年,回憶起這一天的對話,他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不是自己重要的人,誰管得著誰死活。他能護著的人,也就至親那幾個了。

現在他只想讓他做什么都行,只要她不哭。

秦諗哽咽,不好意思:「我……我不是……」

藍時心頭煩躁,分外不耐:「行了,我還有事,這是鑰匙。」

說著遞她一把鑰匙,又說:「什么事你打老管的電話,他會幫你解決的。」

「你……」她低頭看著腳尖:「你……」她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似乎有千言萬語,又像沒有。

「你放心,一般情況我不會來這里。當然你也別給我找晦氣,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他講這句話的時候就像在說『嗨,今天天氣不錯』。秦諗渾身冰冷,她毫不懷疑他話里的真實度。

藍時又看了她一眼,見她呆呆地,也不知想什么,皺眉道:「進去啊。」

「啊……哦。」幽魂一般飄進了進去。

藍時在門口站了好半天,煩躁地想摸煙發現被扔車里,把了一下頭發,踏進電梯,又打了一個電話:「我記得你家里有個很會做飯的阿姨,借我一段時間。」

那邊也不知說什么,他說:「行,就當欠著。」

坐在車里,抽了兩根煙才去赴宴。已經開席很久了,大家對他翹首以盼,尤其是那些名媛,想借此機會結交的。他一現身就被一團人圍住了。藍時很討厭這種場合,尤其是那些自以為是的女人們,總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故意制造各種『緣分』只為和他『偶遇』。

杜沉見他來了,端著酒杯過來,「還以為今晚有人會望穿秋水了。」

「今晚換人了?」

提起這事,杜沉發牢騷:「我媽看上的。」

「阿姨眼光向來毒辣。」

杜沉郁悶:「使勁寒磣我呢吧。」

「這年頭實話都不能講了。」

杜沉嚷嚷:「什么意思啊,我就是……不說了真沒勁。你瞧瞧多少上眼睛看著你,魂兒都快沒了。」

「跟我有關系?」

杜沉心想,兄弟您夠鎮定的。他賠笑:「你也太冷酷了,傷人心不好哇。」

藍時微微皺起眉頭,秦諗六神無主的表情還在腦中晃盪,一時心浮氣躁:「沒那個心情。」

「兄弟啊哥們,你沒心情多少年了。」杜沉勸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那朵無情花呢。」

藍時淡淡笑了笑:「看來你很有心得。」

杜沉微微一怔,打馬虎眼:「哈哈,哪兒能啊,我就隨便提提。」

藍時看著在場的人,個個都帶著好幾張面具。他忽然感到無比的惆悵,無論是初戀還是婚姻,他失敗得一塌塗地。

「我說……」

「你還喜歡她嗎。」

杜沉又一怔,很快掩飾眼里的尷尬。藍時又是何人,他並沒覺得受侮辱。喜歡一個人,無關對錯,也無關好壞,喜歡就喜歡了。他在西山卧室台歷上看到這句話。是她寫的吧,秀氣的宋體,就像她一樣。

杜沉斟酌利弊,又想他什么時候知道?如果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對童可可那些心思也沒表現出來,這個人太可怕了。

他猶豫著:「我只是……」

「你應該告訴我。」藍時看著他。

杜沉不敢直視,避重就輕:「她愛你,大家都知道。」

「然後……因為她愛我,所以我必須要對得起她?」

杜沉默了默。

「我當你是兄弟的杜沉。」

杜沉瞳孔劇烈縮放,拿著酒杯的手背一道道青筋。藍時恨他,他沒半句怨言,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誰又比誰無辜?如果他真對童可可無心,又何必允下婚姻。是,童可可也不無辜,假如沒有藍時,童可可就不會義無反顧,即便最後也看不懂自己也無所謂,至少她還正常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