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待到沈如玉從善水樓離開時,已經快要夕陽西下了。

她登上馬車後想了一會兒,柔聲吩咐車夫從西邊繞一下。她記得崔文珺跟她提起過,那里有個捏泥人的攤子,手藝在整個京城都是排的上名號的,捏的泥人是出了名的栩栩如生。

沈如玉坐在馬車中,開始想象到時究竟捏一個什么樣的泥人好。

說起來,上次她出門的時候,還是前幾天,和崔文珺一起去赴男帝召開的賞花宴。只是她其實不懂怎么賞花,說好了給如琢帶一盆最好的花回去,最後挑了半天,眼睛都快挑花了,才選中了一盆烏金耀輝。

那是一株大氣無比的深紅色牡丹,送給三四十歲左右的貴人或許很是合適,但是給十五歲,正值天真爛漫時候的少女的話,就顯得很不相稱了。

其實沈如玉原本是想挑一些顏色清新柔美的牡丹花的,比如白玉,豆綠,或者粉面桃花什么的,但是挑到最後,奇異的,她卻覺得烏金耀輝最為合適。

因為它給人的感覺,和沈如琢的氣質最為相符——明明是個大病初愈的,不過十五歲的少女,卻和這花一樣,顯出一種不可言說,貴不可當的壓迫感來。

沈如琢果然很喜歡那株牡丹,但沈如玉卻莫名的想要再送她一些更符合她現在年齡的,更活潑一些的禮物,比如泥人啊,動物布偶,漂亮的衣裙首飾之類的。

最終,沈如玉拿著一個穿著白金綉團花上襦,金水綠下裙的笑得天真爛漫的泥人少女回家了。

在跨進家門的時候,沈如玉還在想,對著這泥人的笑容,不知道如琢會不會漸漸的也能笑的這樣美好,起碼不要總是一副剛從病氣中解放出來的陰沉模樣。

只是她剛一進門,就有下人前來報告說,崔文珺已經等她等了許久了。

「文珺?」

沈如玉下意識的便抬頭望了望天色,只見早已晚霞漫天,若是還准備回家,那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天黑之前能夠到達家中的了——這是准備留下來過夜的節奏?

才剛剛和自己的心腹商量完如何對付這位「隱藏」在暗處,手中也握著不少人的「內衛頭領」,一回家就正面撞上了正主,就算是沈如玉,都覺得有些心里發虛。

「文珺有說什么事嗎?」沈如玉疑惑的詢問下人們,但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崔文珺似乎心情並不大好。

心情不大好?

……好像,有很多事情,都值得她心情不大好呢。

沈如玉在心中一件事一件事的思量著,原本准備邁向如琢院子的腿不得已更改了路線,先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里,正好瞧見崔文珺坐在湖心亭上,百無聊賴的撐著下巴,看著湖中的錦鯉偶爾冒出水面吐個泡泡。

「你就看著它們吐泡泡么?也不拿點東西喂一喂。」

那副呆呆的模樣實在是讓沈如玉頗為不習慣,她習慣性的開了個玩笑,崔文珺卻不像往常那樣活力四射的接下話去。

「文珺?」看著她如此焉了吧唧沒有精神的模樣,沈如玉有些遲疑的喚道,「發生了何事?」

沈如玉原本是想先打個招呼,將泥人送去如琢那兒再回來的,只是看著崔文珺那失魂落魄的模樣,沈如玉舉著手中栩栩如生的泥人,實在有些難以就這么抽身離開。

「如玉……」崔文珺用罕見的哀戚語氣低低的喊了她一聲,待她走近之後,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將臉埋進了她的懷抱之中。「你怎么才回來啊。」

「你等了多久了?」沈如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輕輕的帶著安撫意味的拍了拍她的背,反問道。「有什么事很急著找我嗎?」

崔文珺抱著她的手臂一時之間沒有說話,沈如玉便轉身吩咐身後的侍女前去收拾收拾客房,這時,崔文珺才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抬起了臉來,「如玉,我們今晚睡在一起吧!自從長大之後,我們便再也沒有睡在一起,說過悄悄話了。」

沈如玉微微一愣,她看出崔文珺的眉宇之間籠罩著一層郁色,顯然有著什么心事。

她那個時代,女性朋友之間感情親密時,不說一起睡覺,就算是相互親吻也沒什么大不了,只不過這個時代,成年女子格外注重風儀姿態,甚至連牽手抱臂的親密舉動很少會有,沈如玉一時之間反而有些不習慣起來。

不過,閨中密談嗎?

回想起曾經的女孩子夜間私密的悄悄話,沈如玉從善如流的笑著點了點頭,「也好。自從長大之後,我們好像再也沒有這么親密過了。」

她這么一說,即使懷著心事,崔文珺也依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是,是嗎?」

簡單的吃過晚飯之後,作息時間非常規律的沈如玉松散了一頭長發,朝著浴室走去,她討厭這種私密的事情也有人服侍,因此,直到她沐浴完畢出來的時候,一位侍女才有機會送上門房那剛剛收到信件。

「三娘子,這是王家大娘剛剛送來的信筏。」

子君?

沈如玉身上只穿著褻衣,好在外面還披著一件寬大的外袍,她有些困惑的接過信件,只見信封上並無字跡,只在右下角有一方紅色的印章痕跡——印著類似篆體的復雜文字,正是王子君三個字。

那是她們一起鼓搗出來的印章,沈如玉,崔文珺都各自有一個。

只是這樣晚了,子君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送來?

沈如玉這樣疑惑的想著,一邊朝著卧室走去,一邊拆開了信件,然後她就頓在了走廊之上。

信封里的信筏上只有一句話,字跡規整清秀,並不是王子君那般的飛揚灑脫:

明晚卯時,望能與卿一會,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