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明曦騎著馬沖到巨鹿郡的時候,他已經在路上好好的哭過了一次。

他先去了驛站,在驛站門口翻身下馬的時候差點直接從馬背上摔下來,但讓他松了口氣的是,王子君他們並沒有像在恆山郡那樣和仆從們分開,自己另外去尋找客棧,而是一起呆在了客棧里,似乎在等待他和沈如玉的歸隊——這省了明曦不少時間。

而在看見明曦出現的時候,溫明看了看他的身後並沒有任何人的身影,頓時顯得有些生氣,「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如玉呢?」

但王子君從明曦蒼白的神色中看出了不對,她端來了一杯茶讓他握在手里好好鎮定一下,語氣平和的問道,「怎么了?明曦?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明曦呼吸急促的看著王子君,過了好半晌,才終於恢復了鎮靜,「如玉阿姐她……」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又忍不住哽咽了起來,「她被一群土匪綁走了。」

巨鹿郡的郡守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簡直差點當場就暈了過去。

這年頭有土匪並不奇怪,雖然說殺官算重罪,但許多地方的官道上,赴職上任的官員被殺的案件每年都有許多。

往往是因為調動軍隊來消滅這些土匪,有些小題大做,然而依靠地方官衙的兵力,又無能為力,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眼不見心不煩的當做不存在,井水不犯河水的共存下去。

用縣衙的這么一點兵力去對抗那伙山匪,無異於以卵擊石,白白損傷不說,說不定還會遭到事後報復,再說了,不去管她們,還可以粉飾太平,一旦出兵,她的上頭反而會覺得她的管轄區內居然出現了土匪,治理不力。

這種賠本買賣,誰也不肯干。

況且,那群山匪只要錢財,很少害人性命,也從沒聽說過搶人上山的。

怎么這次隨便一搶,就搶了個那么厲害的人物呢!?

巨鹿郡的郡守簡直都要哭出來了。

那可是沈如玉啊。

不說洛河沈氏世家大族,有多少人在朝中為官,就單說沈如玉吧……年青一代的文壇之星,才名遠播也就算了……關鍵是!整個大姜!誰不知道!沈如玉!是皇帝陛下看中的女!人!啊!!

俗話說得好,不想成為宰相的縣令不是好郡守,作為一個政治生涯並不想止步在一郡之守的位置上的官員,巨鹿郡郡守非常關心京師的一切動向,所以她清楚的知道沈如玉究竟是為何而出京師……

沈南風讓她回洛河去修繕祖宅。但這個看似漫不經心順理成章的理由在多少官員面前換來了嗤之以鼻的一聲冷笑,只恨自己生不出一個沈如玉一般的女兒,讓皇帝掛念的食不下咽,想要升官發財的時候,不經意的安排她出個遠門啊,提出的條件就啪啪啪的給你滿足好了。

不過顯然那位年輕的男帝也並非是任人宰割的,他給她安排了一個代天巡視的職責,幾乎已經是光明正大的在和沈家搶人了。

說來奇怪,沈如玉明明是沈家嫡女,但她的名氣幾乎都是才名,而很少涉及政治。這讓人們在政治范圍內想到她的時候,第一反應都是,這是皇帝陛下看中的女人,而不是,這是沈家的女兒。

因此,皇帝和權力*越來越膨脹的沈家明明是對立的關系,他卻給了沈家嫡女代天巡視的職責。

這樣看似一點也不合理的事情,在明白那個人是沈如玉之後,卻莫名的能夠被所有人所接受。

但現在這已經不是重點了。

巨鹿郡的郡守哭著攤開了奏折,手腕顫抖的開始寫要遞交給京師的稟報情況的奏折,順便寫完之後,她還得同時寫一封請罪奏折,然後除了這兩封奏折,還有許多要寄給她的老師,同窗,同朝為官的親戚,同鄉的信件,好讓她被奪職查辦的時候,能有些為她求情和留有轉圜余地的幫手。

到了現在,已經不是會不會因為治理不力而政治前途受損,無法升官的問題,而是害的沈家嫡女,皇帝陛下看中的女人被土匪綁走,會不會直接被內衛抓入詔獄的問題了。

等到這些都寫完之後,巨鹿郡郡守突然一拍腦門,發現還有一個重要人物沒有通知——河西道兵府的折沖將軍。

大姜的軍隊實行府兵制,軍隊以府兵為主體,分管各個區域,最高指揮官為折沖將軍。而巨鹿郡,恰好就在河西道兵府的統轄之下。

只是軍政分權,沒有皇帝的諭令,巨鹿郡的郡守也無法調動一個士兵。

……那位將軍碰見這種事情,大概也要頭疼一陣子了。

這對於沈如玉來說是很難想象的事情,因為最高領導人喜歡的人被抓,一省的省長要引咎辭職,還可能被抓入獄,軍區的司令為此可能會出動軍隊,來圍剿一群……黑社會。

……但在古代,皇帝就是一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皇帝的意志就是他們生存的意義。

而做完了這些事後,巨鹿郡的郡守依然閑不下來,她出動了所有的衙役,開始沿著官路,地毯式的對官道邊的山峰展開了搜索。

但此時,沈如玉卻早已不在那附近了。

被綁住之後,她被好幾個土匪看壓著,夾裹在她們的隊伍之中,朝著山上走去。

她們對山頭非常熟悉,也十分自信——甚至並沒有為了防止沈如玉記住路線而蒙住她的眼睛。

而事實證明,那是因為這條山路的確非常復雜,沈如玉努力的記憶,但在繞過無數次看起來完全沒有區別的地方時,她終於放棄了這個舉動。

也不知道她們究竟是怎么分辨的路線,看起來目的十分明確的繞來繞去,就在沈如玉以為她們要繞一整天的時候,她們壓著她鑽進了一片茂密的灌木叢。

當沈如玉眯著眼睛以防那些無法用手剝開的枝椏打到眼睛,低著頭從灌木叢中鑽出來時,她抬起頭來,卻看見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水泊。

天高水遠,風淡雲輕,芳草萋萋,眼前的景色美的就像是一幅意境絕佳的水墨畫。

——如果水泊中再加兩只仙鶴的話,就更美了。

但比起這些風花雪月的雅事,沈如玉此刻更關心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畢竟這關乎她的人身安全。

——她們居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山上下來了。

這讓她忍不住有點憂郁的回頭望了身後的山頭一眼,擔憂的想,不知道明曦找來的人能不能看破這個障眼法。

這時,她身邊的一個女匪朝著空闊的水泊中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很快,一艘小船就慢慢的搖進了她們的視線。

「喲,義姐回來啦?」船頭的船夫是個身材健壯的男人,他皮膚黝黑,年紀不大,笑起來顯得頗為爽朗,似乎和這群女匪經常打交道,有些諂媚的一一打了個招呼,那首領模樣的女人似乎就是「義姐」,她握著長鞭,朝他眯著眼睛笑了笑,「我們回來了!」

她們們壓著沈如玉上了船,船夫這才發現剛才被一群女匪擋在了身後的沈如玉。

直到她們一一在船上做好,船夫開始向著水泊中心劃去,仍是忍不住好奇的再三回頭,打量著沉默不語的沈如玉,試探的問道,「義姐……不知這位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