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2)

可是出發時怒氣沖天,心中發狠,真的看見沈如玉的時候,李曌就完全沒辦法硬氣起來了。

當時沈如玉正在幫王子君洗菜,她來找王子君,並住在了道觀里,也的確有來梳理梳理心情的意思。李曌來的時候,她正站在簡陋的廚房外面,將木盆放在原本是搓洗衣物的石桌上洗菜,聽見聲響,她一抬頭,乍一看見這么個衣著華貴長身玉立的青年一臉陰郁的沖過來,就是一愣。

直到對方陰鶩的站定在她的面前,沈如玉才有些忍不住的驚訝的笑了起來。

「阿瞾?」她歪了歪頭,帶著些意外的笑意道:「你怎么來了?」

而在李曌眼中,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活脫脫的就把這么一個偏僻破舊的地方,站成了一處超脫世外的桃源之地。

他原本滿腔的怨氣,頓時就被她的笑容一閃,閃的什么也沒剩下了。

只見沈如玉今天為了行動方便,只簡單的綰了一個發髻,連一件首飾都沒有,只在發鬢處別了幾朵鮮艷欲滴的粉色山茶,卻更顯清麗。

她穿著一件月白色綃紗窄袖褙子,那褙子綉著淡雅幽蘭,秀氣雅致。而她里面穿著玉白抹胸,綉著銀色菱花,被胸口的弧度撐的飽滿美好,又露出了白皙細膩的修長脖頸和精致的鎖骨。

沈如玉長得無疑是美的,而在李曌眼里,全天下的人加起來,也比不上她一根頭發絲。

可是一想起沈如玉寧願跑來這么個環境破舊的地方呆著,也不願意面對他——哪怕是為了沈家——她在他心中有多美好,此刻他就有多心塞。

「你又怎么來了?」

心塞之下,他的語氣就帶上了幾分生硬。

如果說之前身為皇子時,他的語氣是驕縱任性,而成了皇帝後,他的語氣便自然的帶上了帝王之氣,強硬霸道。

這對於女尊世界的男子來說,顯然是過分剛直粗暴了。

李曌話一出口,便後悔不已,在他自己看來,自己剛才那句話語,顯得像是一聲嚴厲的呵斥——他總是這樣,面對沈如玉的時候,總是弄巧成拙,一舉一動都讓她離自己離得更遠。

他在政事方面頗有天賦,又從小耳濡目染,跟在父母身邊,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別人覺得為難之事,他卻舉重若輕,即使剛剛繼位的時候處事還有些青澀,但現在早已經手段圓潤成熟,卻在情之一事上,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入門無法的傻子——怎么做都笨拙的不對。

崔文珺說,這種事情沒法教,只能靠自己體驗,第一次喜歡的人很少能有個好結果,那是帶人入門的過程,大部分的初戀除了美好的回憶,還是一段寶貴的經驗。

但李曌第一次喜歡上的就是沈如玉,他不想讓她帶他入門,然後用永遠失去她的代價交換所謂的戀愛經驗,他只想跟她在一起,永遠在一起,好好的在一起。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卻總是不能順利。

李曌的性格從小就被寵的又驕縱又高傲,從來都是別人捧著他,順著他,該怎么對別人好,完全是有勁不知道怎么使。

他好不容易和沈如玉接近了些許,把他們之間的關系強迫式的變的特殊了些許,就更害怕會把她越推越遠了。

得到了又失去,比一直得不到更讓人神傷。

這其中的煎熬,說出去都沒有人相信一國之尊會如此的患得患失。

「我來散散心。」

好在沈如玉似乎沒有介意他的語氣,她溫和的回答了他的質問,「怎么了?阿瞾為何如此生氣?」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李曌比沈如玉大了八歲,卻時常感到是她在包容著他。

他仔細去看她的面容,她好像永遠都是這副溫柔可親的模樣,不管對方是誰,不管遇到了什么事。

她就像是看透了那些紛紛擾擾,洞察世事,卻藏拙斂慧,散發著光芒,卻謹慎的收起了鋒芒。

誰也不能對她說出一個不好來,但她好的,卻像是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

因為是局外人,所以冷靜清醒,所以毫不在乎,所以淡然沉靜。

而這正是讓李曌無力而不安的地方——因為不管他怎么做,怎么說,就算他是皇帝,但如果沈如玉不准備喜歡他,他就永遠也走不進她的心里。

別人都說就算是一顆石頭,在懷里捂久了也能被捂熱,但沈如玉呢?她若是石頭,也一定是塊讓人無所適從的石頭——它丟到火里也不會熱,摔去雪里也不會冷。自己該是怎么樣,就是怎么樣,若是她不願意改變,誰也影響不了她。

有時候想想,這其實是一件很絕望的事情。

因為你不管怎么努力,都不能讓她把你放進眼里——你只能等,等到她自己願意,願意將視線落在你的身上。

真是……讓人又氣又恨,又愛又惱,卻又偏偏無法放下。

「沈家,你不願意管了么?」

這么一想,李曌終於決定不再壓抑自己了。

他擯棄了那些笨拙的討好,按壓住心中的酸楚,撐起了屬於帝王的威嚴氣場。

——既然他對她好,也無法讓她的目光有所停留,那他又何必一條路走到黑?

不管她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不管她心里有沒有他,只要她除了自己再也不能和別人在一起,那些又有什么要緊?她終歸是屬於他的!

一身雪青色長袍的青年,在古代人眼中或許已算中年,可是在沈如玉眼中,他還那么年輕。

他的皮膚白皙,不曾經歷過風霜,他的眼眸深邃漆黑,堅毅明亮,他的嘴唇柔軟美好,讓人——想去親吻試試。

他長的俊美張揚,加上威儀神態,恍然便有一種凜然的尊貴之氣,讓人心折。

李曌的話語,顯然是在明白的告訴沈如玉,沈南風對她說了什么,他已經知道了,而他正在告訴她,這個交易,他可以接受,但沈如玉必須要表現出誠意。

也就是說——他已經放棄了以一個男人的身份,試圖去得到沈如玉的真心了,也許是沈如玉的滴水不進讓他感到了絕望,他開始准備動用帝王的雷霆手段。

李曌這副模樣,對於已經習慣了他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笨拙的要命的沈如玉來說,顯得有些陌生,可是陌生之後,卻讓她記憶中那個鮮衣怒馬的身影,陡然鮮活了起來。

——那個亮眼的讓人一眼望去,便再也看不見其他事物的,神色張揚,笑容肆意的紅衣少年。

那個身影猝不及防的從記憶深處跳了出來,沈如玉望著他,下意識便低低的喚了一聲,「阿瞾……」

這輕柔的,有些怔然的呼喚讓李曌感覺自己的胸口被什么東西緊緊勒住了一樣,悶的發痛。

他望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她也望著他,看起來有些怔怔的。

這是李曌從未見過的神色——她總是氣定神閑的,胸有成竹的,從不會露出這樣的破綻。

是因為……沈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