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曌從今天早上在御書房睜開眼睛開始，就覺得四周的一切都隱隱的透著一股不對勁。

但是，若是仔細去觀察的話，就能發現，其實身邊的一切都並無變化，他昨天因為奏章太多，干脆住在了御書房，此刻倒也的確不在寢宮，而目之所及的每一處擺放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隨身伺候的人也沒有任何變動，就只是……神色間比他印象中的，要輕松許多？

自從如玉病死之後，受他的心情影響，整個宮中，甚至整個朝廷的氛圍，都是陰郁灰暗的，在一個大臣因為在他思念如玉而心情不好的時候飲酒夜宴，正撞上槍口而被打入詔獄後，整個京城就更加低沉壓抑了起來——他當然也知道皇帝不能任著性子來，可是，一想到如玉病死，他就見不得別人開心。

憑什么他痛失所愛，這些人卻能開開心心的！？

憑什么他的如玉那么好，那么好，卻非要英年早逝？而這些遠遠不如她的蠢材們，卻可以開開心心的活下來！？

憑什么——憑什么他如此愛著她，她卻始終不願意正眼望他一眼？

於是，此刻看著身邊這些太監侍女那毫無負擔的平靜模樣，李曌頓時就不爽了起來。

「怎么？」

他看向了一直貼身伺候著自己，理應最了解他失去了如玉的沉痛心情的馮言，冷冷道，「最近有什么值得開心的事情嗎？」

馮言頓時一愣。

在伺候了李曌這么多年後，他把李曌的心思基本上揣摩的精准無比，但此刻卻也沒忍住一頭霧水的蒙了一下，不明白一大早這無名火是從何而起。

他在腦海中飛快的過濾了一遍最近所有可能令李曌此刻感到不快的事情，然後才謹慎的開口道：「……回陛下，您身體安康，與如玉娘子幸福和樂，便是老奴最開心的事情了。」

聽到馮言居然毫不避諱的提起了如玉的名諱，李曌整個人頓時都要炸了。

自從沈如玉被他強行征入宮中不久，便郁郁而終後，誰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她的名字，馮言是哪個地方出了毛病，居然敢說出「與如玉娘子幸福和樂，便是老奴最開心的事情」這種蠢話？

他猛地將手中的茶杯摔在了書桌上，然後憤怒至極的直接掀翻了整個書桌，看著它倒在地上，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聲響，駭的整個書房伺候的人都立刻惶恐的跪下了。

就在李曌心中憤恨的想要喚人將馮言拖下去砍了算了的時候，一道他極為熟悉，卻又頗為陌生的身影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這是怎么了？」那人的聲音極為溫柔，她的語氣卻帶著驚訝的問道。

……

沈如玉走近書房的時候，便看見門口跪了一大片人，印象中李曌最生氣的時候不過是審訊造反宗室的時候，但即使是那時，也沒有嚴重到眼前伺候的人全都害怕的跪地不起的程度。

她有些驚訝的走進書房，一抬眼便瞧見自家男人站在書桌後頭，神色冷峻。

他身穿正紅色金線綉制的華貴龍袍，玉帶緊扣，腰細腿長，更顯得身姿挺拔。他的輪廓五官比起前些年來，更加硬朗英氣了許多，不過，盡管俊美一如往昔，但今日不知為何，神色之間沉積著些許之前從未有過的憂郁和陰沉。

李曌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在這宮中不須行禮行走自由的人只有沈如玉一個，見她走進，下意識便擰起了眉頭，像是把她當做了觸犯宮規的女官一類的人，一臉怒火的抬眼望了過去，然後頓時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