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再讓它飛高點。」
「再高線就要斷了。」
「不嘛不嘛父皇,你不是說過父皇親手做的風箏會飛到很高很高的天宮里去嗎?」他純真的置問讓易子昭哈哈大笑起來。
轉過頭,笑容突然怔住了。
他看到我了。
我慌忙別過目光,擇路而逃,樣子狼狽極了。
身後,還能聽到小皇子撒嬌的聲音,卻再也沒有那個溫柔的嗓音回應。
我一口氣跑出去好遠,靠在牆上喘著氣,不知道怎么回來,心里竟然有些酸澀,一直以來,我竟然沒有看到過他這樣存真的一面,我以為他活得痛苦,該痛苦,可是他這么開心,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放風箏的情景那么美好,幸福得刺痛了我。
我深深喘了一口氣,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我仰頭看著天,天上的日頭白晃晃的耀著人眼,一片模糊,就在這分不清是現實還是虛幻的當下,我告訴自己——這一切很快就會過去,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奇怪的感覺,不知是嫉妒還是空虛,反正,都很快就會過去。
我哭著,拼命往回跑。
從路旁沖出來的一個人影冷冷的站在身後,「站住。」
他沉穩而冰冷的聲音緩緩沒往耳中,我停下來,卻沒有回頭,「有事嗎?」
「你在哭嗎?」易子昭站在原地沒有動,卻突然問我這個問題,我像是做錯事被人抓住的小孩,很尷尬,很無措,胡亂的擦掉臉上的淚痕,笑著道:「如果我哭,你還會心疼嗎?」
說完,我諷刺的輕笑起來,「真可笑,易子昭,以後不要問這樣的傻問題,我們都不是從前的自己了,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我們只是敵人而已,別讓我誤會你還在關心我,這樣對你不利。」
他輕笑著,慢慢上前兩步,聲音更近了一些,我可以清楚的聽到他嗓間中的嘶啞,「你說的很對,朕不會再關心你,只是有些好奇,這么堅強的孝文太後怎么會突然落淚了呢?你很少哭的,清塵。」
他最後叫我的名字時,我的眼淚突然變得很洶涌了些,止都止不住。
從前溫存的記憶周而復始的在我腦海里回盪,拂都拂不去,咒語一般……狠狠的凌遲著我早已脆弱不堪的心。
我微笑著,也只能微笑。
「看到你們一家三口幸福的樣子,讓我想起了被你害死的夏侯君曜,還有……被你親手毀掉的我們的家園,還有我現在還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孩子,所以我哭了,這個理由夠嗎?」我冷笑著,慢慢轉身看著他。
他看到我臉上的淚,臉上輕輕抽搐了一下,我別過臉去。
他用平靜的語聲道:「如果你想見孩子,可以來找朕,朕說過的,只要你開口就可以,只是你一直沒有來。」
「因為我怕防礙皇上和新貴人繾綣恩愛。」我冷笑著道,臉上淚痕漸漸干了,被風吹過的微涼沒入心中,我手指顫抖著。
他低頭一笑道:「沒錯,婉兒一直對朕忠心,但是……她卻沒有做對你不利的事情,如果你為這個恨她的話,不值得。」
「哦?是嗎?這么說來的話我還要謝謝她呢,謝謝她心在曹營心在漢,也謝謝她一直堅持著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可是她做一件就夠了。」我挑眉看著他,冷冷發笑。
易子昭凝視著我,突然沉默了。
我冷笑,「怎么?說不出話來了嗎?」
他緩緩搖了搖頭,用不合乎他冷冶表情的溫柔語聲道:「看著流淚的你,朕說不出殘忍的話來,可是你卻什么話都敢說,都不知道聽著風輕雲淡說話的人……有心痛。」
他語聲輕慢,臉上帶著凄苦的笑意。
我突然有些怔愣了。
他笑著,走過來輕輕擦掉我臉上的淚,「清塵……」
「夠了……」我突然打斷她,因為我已經看到德妃娘娘帶著小皇子走了過來,她站在那里看著我們的眼神,有些疼痛。
這個疼痛的眼神讓我清醒了過來,我推開易子昭,飛快的進了另一扇門,留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的易子昭。
「父皇……」小皇子的叫聲那樣清脆。
我拼命往前跑……
回到中宮殿,我便去了香秀房中,平時,我不是願意來找她的。
今天皇後娘娘去太後宮中,侍候了一整天也累了,早些睡下了,於是香秀得空回房,她正在染指甲,用冰涼的桑蠶葉包著鳳仙花搗成的花汁,細細包在十指上,她伸著手,見我進來,一臉的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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