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騙子(1 / 2)

唐家未過門的少夫人姓蘇,是唐老爺世交的女兒。據南襄說,那是個慶安城里也難找的美人,一家子坐著馬車哐里哐啷,專程給唐老爺祝壽來了。

唐少爺和蘇小姐的淵源,從倆人還是倆娃娃的時候就開始了:唐夫人和蘇夫人讓倆孩子一起抓周,唐老爺吃著個包子站在桌邊,結果倆孩子都齊齊朝他伸手,去抓他那只肉包子。肉餡噴了唐老爺一臉,兩位夫人在一旁興高采烈地說,這么有緣分,要不就定個親吧。

南襄說少爺見到蘇小姐時頭都抬不起來,看來是怕老婆呢。仆人們偷偷笑了:又是一個唐老爺啊。

蘇小姐在唐府里住下之後,唐鷗也不來找小廝們練武了,說是天天陪著蘇小姐在外面玩。

沈光明十分遺憾:他沒南襄那樣的運氣,還能見到天上有地上無的美人。

唐老爺的壽辰熱熱鬧鬧地開始了。沈光明和其他人一起斂袖站在屋檐下引領客人進屋,桌上大魚大肉,餓得他肚子咕咕叫。唐家一家子都站在府門等候尊貴客人,沈光明看到辛暮雲也來了,想上前打招呼卻又不敢。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結束,他早把什么唐少爺辛堡主拋到腦後,飛一般跑去吃飯了。

第二日起床,他有些惆悵。

不知道沈晴是否將沈正義送到了書院,不知道沈正義有沒有好好念書,也不知道他倆有沒有吃飽喝好。他想起昨夜吞入腹中的一團葷腥,十分愧疚。

這時南襄在門外喊他:「正義,吃早飯了,有兩只昨夜剩的雞你來不來?」

「來來來!」沈光明匆匆穿了鞋子就跑出去。

等吃完早飯,那一點兒無根無據的愁緒就真是來無影去無蹤了。

他拎著花鋤去松土,邊干活邊哼著些不入流的小曲兒。

什么香帳籠清寒,絲鬢似春悵,什么笑解羅裙,懶倚檀郎,深岩泠骨頻頻探。都是以前方大棗帶他去妓院的時候學的,他又不敢大聲哼,只含糊唱著。正唱得開心,忽聽到身旁有人喝道:「什么人!竟唱這等淫詞艷曲,滾出來!」

沈光明放下手中工具,抬頭看到一個陌生少女和一位滿臉怒氣的丫鬟站在自己面前。

「這位姐姐真是見多識廣。」沈光明笑道,「這曲兒好聽,我便唱了,倒不曉得竟是那什么詞什么曲。姐姐如此伶俐,我聲音這么小你也辯得清,佩服佩服。」

那丫鬟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一張臉鼓得通紅。

沈光明看了少女一眼,發現並不認識。他腦子一轉,立刻想到近來唐府那位尊貴的客人,忙彎腰行禮。

蘇家姑娘倒是一臉平靜,臉上還帶著點兒笑意:「是我們胡亂走到這里,擾了你的樂趣。你是花工?」

沈光明覺得這蘇家小姐挺有意思。一般的大家閨秀聽到自己唱的那些玩意兒,早就氣跑了,哪里還會跟自己搭話。他念及這位是唐鷗未來的夫人,想到唐鷗對自己這個不知根底的人都這樣好,加上自己這身經脈還指望在唐鷗身上,於是比對別人更殷勤,見蘇小姐對春暉院有興趣,便領著她四處看。

正是春意初生的時候:雨水豐沛,院中高樹矮木繁茂滋榮,粉團簇簇。晨起的蜂蝶撲著薄翅,一路嗡嗡嗡地胡亂撒粉。

「過了這片含笑,便是唐府里最盛的朱藤。這朱藤是少爺學藝歸來時帶回的,種了兩年才長成現在這樣子。」沈光明邊走邊細細為她講解,「院中除了觀賞用的花木,還有不少也能葯用,都是夫人悉心挑選的。」

「我看到了。」蘇小姐說,「確實很多,這兒就有凌霄和白芨。」

沈光明連忙順桿爬:「小姐懂得可真多。」

蘇小姐笑笑道:「有人教的我。」

三人走到春暉院中的亭前,蘇小姐看著亭上匾額輕聲念出聲:「聽醪亭……這亭子又是什么意思?」

沈光明盯著那匾額看了片刻:「小姐為難我了,我可不認識那么難的字。」

蘇小姐奇道:「你不識字?你方才唱的曲兒可不簡單啊。」

沈光明賠笑道:「因家中貧窮,我從未念過書。有個弟弟在書院里學習,我識得一些字,都是小時候他教的。」

蘇姑娘歪了歪腦袋,十分疑惑:「既能讓你弟弟念書,為何不能讓你去?」

沈光明不說話了只沖著她笑。

蘇小姐在亭中坐定之後,跟沈光明解釋醪的意思。沈光明點點頭:「那也有趣。這亭子周圍都是花草,所謂春光大好。賞春不可缺酒,有酒才能盡歡。」

他胡亂解釋了一通,發現蘇小姐盯著院里發呆。

「人生若不能盡歡,確實痛苦。」她慢慢道。

沈光明站在她身邊,這時才覺得她出現在這里十分奇怪。

此時才是清早,蘇家小姐作為客人,斷無起得如此之早的道理。外加這春暉院位置較偏僻,若不是特意尋來,不會在這么早的時候出現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