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光明(捉小蟲)(2 / 2)

從雖不寬敞但至少整潔的仆人房到堆滿雜物的柴房,沈光明抱著自己的小包袱,可憐兮兮地坐在角落里眨眼睛。

唐鷗大馬金刀坐在柴垛上看著他:「說吧。」

沈光明:「說什么?」

唐鷗怒道:「原原本本,從頭說來!」

沈光明:「哦。話說從頭,我老家是老川村,家里有個爹,有個妹妹還有個弟弟。房子不大,有個小院子,養了七只雞,我弟出門時爹殺了兩只給他帶上……」

唐鷗:「……誰聽你這些?」

沈光明放松身體倚靠在牆角,晃著腦袋道:「不是從頭說來么?」

話音剛落唐鷗就朝他扔了塊木頭。

他手勁大,木頭里還傾注了內勁,來勢洶洶。沈光明下意識想躲卻沒躲開,砸在他左肩上。他嗷地大叫出聲,整個身體蜷了起來。

唐鷗本是想嚇嚇他,此時想起這人身上無半點內力,體質比普通人還要差一點,連忙走過去察看。

沈光明疼得呲牙咧嘴,狠狠瞪著唐鷗。唐鷗有些無措,干脆蹲在他面前,語氣再也無法強硬起來:「你為什么要騙我們的飛天錦?」

二人一問一答間,唐鷗的臉越來越黑。

「你怎么賣到縣老爺夫人那兒去的?」他問。

沈光明:「托我妹妹的福。」

沈晴去王氏布鋪打探消息那天,正巧碰上縣老爺夫人在買布。她一邊這兒瞧瞧那兒問問,一邊凝神聽掌櫃和那位夫人說話,很快就知道原來是縣老爺想要做件新衣裳,料子還不能比隔壁街的某位老爺差。拿到飛天錦之後,沈晴換了身衣裳,扮作逃難過來的女人,在縣衙大人府邸後門候了半天,等夫人的那位貼身丫鬟出來,她便抱著飛天錦,踉踉蹌蹌走出去。

唐鷗搖搖頭:「這方法和你那天倒是很像。」

沈光明笑道:「不是像,是一模一樣。我妹十分機靈,在布鋪時就發現那丫鬟眼光比夫人更厲害,連掌櫃的都誇她懂行。既然懂行,就能看出那布是好是壞。縣老爺不是要與那什么老爺爭么,我妹便說那老爺也想買布,卻將價錢壓得太低,還多次哭訴對方不識貨。」

「所以為了讓縣老爺比他識貨,縣老爺的夫人在聽丫鬟稟報之後,就掏錢將布買了下來。」唐鷗笑了笑,「至少一千兩的飛天錦,你們賣了一百兩,也很識貨。」

沈光明不理會他的譏諷,梗著脖子閉眼道:「我可都說了,要殺了埋作花肥還是送官,隨便你。」

唐鷗干脆坐在了地上:「你以前一定也被人捉過吧?沒人將你送官?你怎么逃出來的?」

沈光明不睜眼,嘿嘿直笑:「行業私密,恕不奉告。」

他扭著脖子,愈發顯得瘦削。

而說實在的,唐鷗對他也無計可施。

送官便要說出原委,可母親和王氏布鋪並不想將飛天錦被騙一事公開;若是捏造名目送去,又是唐鷗絕不肯做的。沈光明賣身契上寫的名字是「陳正義」,那皺巴巴的戶籍紙自然也是假,這雖然是個好由頭,可誰都沒法保證沈光明在堂上不把飛天錦的事情說出來。母親很喜歡沈光明,若是知道他就是小偷,自然又要唉聲嘆氣惋惜一番,說不定還會像挽留南襄和翠環玲瓏一般,也不責罰,依舊留了下來。

這段時間唐鷗與他接觸最多,想到每次自己稱他「陳正義」時這人指不定都在心中暗笑,唐鷗甚至想要揍他一頓。

可他突然又記起自己可是親口說要幫他到底的,若真是揍一頓,萬一將人揍死了……唐鷗想了又想,不知怎么處理才好,十分苦惱。

夜間南襄給沈光明送飯,還一臉崇敬地看著他:「正義啊,你真了不得,我佩服你。」

沈光明:「我大名是沈光明,別亂叫。怎么,你們少爺沒跟你說我是什么玩意兒?」

「少爺說了,還傷心著呢。」南襄道,「蘇小姐是因為你才退的婚是吧?哎,蘇小姐那人品相貌,確實是人見人愛的。可我怎么都沒想到啊,你這家伙膽子這么大,居然敢和少爺搶老婆。」

沈光明一口干飯差點沒把自己噎死。嗆咳半天緩過氣來,他揪著南襄衣領吼道:「誰搶誰老婆???誰說的!」

「你搶少爺的老婆嘛。」南襄的眼神依舊崇敬,「要不是這樣,蘇家家仆為啥在門口把你從馬上拉下來?這不是被氣的么。少爺可從來沒讓我們進過柴房,做錯了罵兩頓也就罷了,你還是頭一個。化名進府原來是為了和蘇小姐碰頭,我是真佩服你啊。可你讓少爺這么傷心,我不喜歡。」

沈光明一頓飯吃得有氣無力,南襄在他身邊說個不停,末了還把自己的小魚干要了一半回去。

一邊啃著剩下的小魚干,一邊窩在柴房角落里憂愁嘆氣。沈光明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唐鷗這樣污蔑,心中懊惱不已:這廝果然復雜,比唐夫人還復雜,你說他正直吧,可他還會用這樣曲里拐彎的方法來毀人清譽。

正滾著,唐鷗腦袋在窗上出現:「嘆什么?前門都聽見了。」

沈光明從地上一下站起來:「唐少爺,你以後別娶親。你娶一次老子就搶一次,讓你詆毀我!」

唐鷗笑了笑,將他的威脅當做笑話。

「小騙子,跟你商量個事。」他說,「你把飛天錦給我弄回來,我就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