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火(3)(1 / 2)

林澈滿臉死色,雙目微微睜開一線,看著眼前的人群。

實際上她什么都看不到。令她起身活動的,是方才百里疾按入她頭殼之中的蟲子。那些尖銳而敏捷的小東西在她無知無覺的腦袋里四處竄動,驅使著她朝溫暖的人體走過去。

林劍退了又退。他看到林澈走到百里疾身邊,站立成一個怪異而危險的姿態。

「家主!」身後有人喊他,「那不是小姐!」

「他就是你們的小姐。」百里疾笑著說,「生父林德聲,生母蘇清清。林大俠,對不對?」

他話音一落,林澈身體便往林劍撲了過去。林劍舉著劍,不閃不避,凄慘地喊了聲「阿澈」。

那無知無覺的屍體並不遲疑,雙爪朝著林澈臉上抓去。

說時遲那時快,數顆沉重的佛珠從遠處激射而來,狠狠打在林澈屍身上。那屍體也不發聲,只扭了幾下。佛珠嵌入關節,頓時奪走了屍體的活動能力。屍體很快軟倒在地上。林劍一把扔了劍,彎腰將林澈抱起,拖回自己陣營這邊。

照虛手里還攥著數顆佛珠,臉色陰郁憤怒。

百里疾在方才的激斗中,傷口再次大幅崩裂,腳下一灘濃血。「大師的功夫真不錯。」他笑道,「來切磋切磋?」

「阿彌陀佛。」照虛念了句佛號,身體突然消失在屋頂上。

眾人只稍稍一愣,便見百里疾斜著飛了出去。

照虛身形極快,將他踢出去之後才落在書閣前方。

「家主,前面也起火了。」照虛道,「這廝我來料理。」

林劍點點頭,將林澈抱起,轉身領著眾人走了。

百里疾被他那一腳踢得肝臟都亂成一團,吐出一大口血,嗆咳了幾聲才笑道:「大師……這是羅漢腿還是別的什么功夫?可真狠啊。」

照虛不與他說話,大步走到他身邊將他拎起來,先出手搜走了他身上的各類暗器,將林澈那件衣服拆了下來,隨即又往他腹上揍了一拳。

這一拳幾乎要探入他原本的傷口之中,百里疾連聲音也發不出來,蜷在照虛手里縮成一團發抖。

「辛暮雲當日在那么多人之前為了保你,跟丐幫和少意盟做對。今日為何明知你身負重傷,還讓你獨自一人進少意盟?」照虛冷冷道,「你既然進來了,難道他還以為你能全身而退?」

「……當然……當然不是。」百里疾痛得迷迷糊糊,啞聲笑道,「死了便死了,辛家堡少一個人罷了。」

照虛臉上黑氣都竄了出來,渾似修羅。

「你殺人時也是這樣想的么!死便死了,不過少一個人……百里疾,你是被這控屍術弄瘋了!」

百里疾似是懶得與他辯駁,抬頭看著正燒得劈啪作響的書閣。「這火真好看……比當年的火好看多了……也安靜,沒那么多人哭叫。」他說,「大師,你弄錯了。辛暮雲的棄子不止我一人,那些正在少意盟外頭發射火箭火彈的,也全都是棄子……咳咳……他們身上會捆著炸葯,舍身沖進少意盟……」

照虛頓時色變:「什么!」

百里疾死死抓著他的腳踝:「大師……你懂不懂念《大悲咒》……或是《往生咒》?」

照虛驚訝地看著他。百里疾功夫很好,此時雖然渾身是傷,血流不止,照虛卻也不認為他真的逃不出自己手心,因而一直暗暗蓄力。只是看百里疾的模樣,竟似毫無求生意志。

「當年的辛家堡也是這樣起火的……火特別特別大,死了的人又爬起來,在火里走來走去……走來走去……」百里疾笑著咳出一口血,「其實不用殺那么多人的,只是不殺不行……當夜他與義父爭吵得那么大聲,義父死的時候說的那些話,立刻傳遍了整個辛家堡。」

照虛心中一動:百里疾現在說的,竟是辛家堡大火的事情。

他連忙凝神去聽。

大火當夜原本一切無事。

辛暮雲與辛大柱卻又一次在書房中起了爭執。辛暮雲讓辛大柱將虎爪傳給自己,辛大柱卻口不擇言地一通亂斥,連辛暮雲的母親也一並罵上了。

百里疾正巧在外頭巡視,聽見書房中打斗與爭吵之聲不斷,連忙進去察看。

卻正巧看到辛暮雲刺了辛大柱一劍。

辛大柱絕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這般忤逆,更沒想到辛暮雲袖中居然藏了一把這樣鋒利的軟劍,當即怒吼著,舉起手掌朝辛暮雲頭頂拍下。

「他躲不過……他絕對躲不過的……」百里疾眯著眼睛說,「那軟劍是他在關外找到的好兵器,特地買回來送我的。是的,就是這把……只是還未到我手上,竟先在義父身上吃了血。」

那一刻百里疾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他疾步上前,抬手往辛大柱背後拍了一掌。

辛大柱知道他進來了,卻沒想到他不幫自己,反而朝自己下手。一口濁血吐出,他便頓時癱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然後你便……」照虛皺了皺眉,「你便取了他的功力?」

百里疾笑笑,沒有否認。

「不取的話豈不浪費?虎爪不好練,沒有義父指導我也絕對練不了。既然有這么個機會……」百里疾聲音漸漸低了,目光有些游移。

照虛低聲道:「是辛暮雲攛掇你去吸取辛大柱功力的,對不對」

百里疾沉默片刻,搖搖頭:「不是。他再怎么攛掇,若我自己沒那個心,又怎么下得了手。」

「所以辛暮雲才殺了堡中那么多人?」照虛難以置信,「那火也是他燒的?」

「……不、不是。我與他出了書房才發現火已經著了起來。」百里疾轉頭看著他,眼神里突然閃過某些狂熱和怪異的光亮,「放火的人姓沈名直,你應該知道他。」

照虛:「我不知道。」

百里疾笑得陰狠:「你應該知道的。他就是沈光明的養父。」

即便隔著暗道牆壁與地面,沈光明仍聽到了上頭紛亂的奔跑聲。

他將書冊們移走,撕了衣袍布料將左手的傷緊緊包扎好,隨即在黑暗中摸索著往暗道深處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