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七星峰(1)(2 / 2)

沈光明連頭都不能抬,一直弓腰跪著,面前是一桶熱水。唐鷗挪了幾步,站在他身邊,挨得很近。

舒琅也沒好意思讓沈光明伺候,揮手讓沈光明離開了。「去跟你的漢人朋友說說話吧。」他說,「我看得出來,他們都很喜歡你。」

司馬鳳等人已走到門邊,沈光明連忙深深鞠躬多謝舒琅。或許是因為他平時這樣的話說得多了,此時不由自主地跟舒琅又多講了幾句:「只要世子喜歡我就成,小的恨不能永遠……」

他話未說完,突地停口。

舒琅也按按胸口,略顯驚悸:「怎么有股莫名殺氣?倒冷得可怕。」

司馬鳳舉起扇子敲敲腦袋,打著哈哈:「什么殺氣,是世子你門窗不關,外頭進去的涼氣。哎那個誰,那個奴隸,走罷。」

沈光明連忙退了出來,伸手關門,把滿臉狐疑的舒琅關在了屋子里頭。

第二日,數人啟程。

舒琅的人偽裝有方,很快將車隊打扮成一支簡單的商旅。

「這個季節商隊都從外頭回靈庸城,我們這樣出去,不是更可疑?」司馬鳳問。

來為眾人送行的舒琅聞言回答:「所以你們這個商隊不能闊氣,不能太顯眼。能掙到錢的商旅都回來了,你們這樣的商隊恰是因為沒有油水,才拼著沒命的危險出關外,我們都將你們這種拼上性命做買賣的商隊叫兔子隊,基本出去就是一個死,給外頭野物送口糧去的。但如果帶上高手,有經驗,那就不一樣了。關外沒了別的競爭對手,都是兔子隊的天下。」

「會死?」司馬鳳大驚,「這么危險。小白你記得躲在我身後。」

遲夜白只當沒聽到,與唐鷗在車里細細研究著舒琅給的地圖。

舒琅給的地圖十分簡單,只標准了大概的位置。眾人知他謹慎,也不在意。他們不是去刺探狄人情報的,只是去尋找七星草。

遲夜白昨夜調出靈庸城分社的資料,已將城外地理位置都記載了心里,正跟這地圖詳細比對。看了片刻,他小聲跟唐鷗說:「唐兄,我到時會順道去狄人大營看看。你們可以先行回來。」

唐鷗:「不行。」

司馬鳳從前頭轉過頭來:「千萬別想,不然我把你打暈了再扛回來。」

為了加強威懾力,他還將那扇子合上,遙遙指著遲夜白。

遲夜白看他一眼,手指彈動,一顆小石子朝司馬鳳飛去。司馬鳳立刻揮扇格擋,誰料那石子不是沖他去的,是沖他手里那把扇子去的。扇子散了,裂成兩半,扇上的美人也裂了,歪著眼睛鼻子,很難看。

「哎喲。」司馬鳳惋惜不已,「這可是俏俏送我的。里頭還有她一個香吻。」

他翻了半天,沒找出那吻痕,倒是自己也不確定是不是俏俏送的了。遲夜白暗暗冷笑,繼續低頭研究地圖。

才爬上馬車的沈光明只聽到後面幾句話,突然想起司馬鳳還沒跟自己解釋徐子川那兩句艷詩的意思,連忙切切地問。

司馬鳳沒了扇子,有些懊惱,正想跟沈光明細細分析,突然抬頭瞧了瞧唐鷗。

「我不說了。」他擺擺手笑道,「我可不敢說。」

沈光明:「太小氣了……」

司馬鳳:「哈哈哈。不行不行,我還不想死。」

遲夜白頓時發出更清晰的冷笑聲。

一路過去都相安無事,只有司馬鳳拒絕跟沈光明溝通艷詩心得,令他很沮喪。頻頻強調「我其實什么都懂的」,也無法令司馬鳳吐露一言半語,沈光明郁悶得緊,裹著唐鷗的外袍蜷在車里,半睡半醒。

他著實累了。

此時雖然還在顛簸之中,但身邊都是認識的人,安全感讓他深深放松,最後歪在唐鷗肩膀上睡著了。

遲夜白仍細細看著那地圖,一寸寸地移動手指。司馬鳳覺得外頭風太急了,也溜進車廂,和遲夜白一起看地圖。他看不懂地圖,就看遲夜白,也覺得很有趣味。

唐鷗睡不著,挺直了腰讓沈光明靠,一手抖開自己的外袍,仔仔細細地給他蓋上了。

他心里有很多很多的事,和沈光明有關,和他自己也有關。這些事又牽不出個頭來,亂糟糟地團在心里,很讓人煩惱。

手里托著個暖手的小爐子,掌心是溫熱的。他小心地攥著沈光明冰涼的手指,握了一會兒覺得不妥,干脆將小手爐放進他手中。

沈光明的手指在他掌心無意識輕撓幾下,他頓時又覺得不太舍得。

啊。真煩。唐鷗忍不住嘆氣。

走了大半日,七星峰到了。

這兒比靈庸城更偏北,雪片厚而大,紛紛被風卷著,撲到人身上。

傳說在許多年前,天神還在天地間打著天崩地裂的架時,七星峰就已經存在了。當時七星峰還是一整座巍峨山嶺,後來不知哪個神祗打斗中力氣不濟,從上面摔了下來。他的手又寬又大,五指張開,狠狠壓在七星峰上面,頓時山崩地裂。等震動停了,巍峨山嶺已成了參差不齊的七座峰頭。

遲夜白說完了,指著最靠近他們的一座峰頭說:「南面的窪地應該就是那里。那里有一個避風的谷口,如果地圖沒有錯,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七星峰有七座山頭,形似北斗七星。六座較為低矮的山峰拱衛著其中最高的一座,此時天地俱白,峰頂隱沒在雲層里,看不到頭。只有南邊這一座還隱隱露出些嶙峋山石。

山石都是被風雨磨礪過的,並不好走。唐鷗和司馬鳳武功較好,走在前頭開路。舒琅讓跟過來的人守在峰底,並不上去。

「他們不怕我們跑了?」沈光明問遲夜白。

遲夜白:「當然不怕。我們要離開這里,還需要那份通關文書。文書都在他們手里,馬車之類的工具也是他們的,我們怎么跑?」

沈光明點點頭,望著前頭同樣走得很慢的倆人嘆氣:「這么高,這么冷啊。這地方能長草嗎?」

「能的。」遲夜白道,「窪地溫度比外頭高一點,而且各樣植物耐溫不同,金鳳草既然長在這里,就說明它能忍受這里。」

沈光明對那葯草也好奇起來:「我小時候也認過一些葯草,爹爹有時候會幫村里人治病。我跟著他學的。但沒有那么精,現在想想,很遺憾哩。」

遲夜白驚訝地看他:「你還稱那人為爹爹?」

沈光明茫然:「?」

遲夜白擰著眉頭:「你若有些骨氣和血氣,就不要再認那種人為親人了。這樣如何對得起你的父母?」

又一股強風刮來,遲夜白連忙拉著沈光明,以免他後退。沈光明的頭發被風吹得極為凌亂,一雙黑眼睛里帶了一些驚訝和恐懼。

「遲當家,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那廝放火,辛家堡怎會被燒?若不是那廝放火,你爹娘自然也不會死。」遲夜白有些憤憤,「若不是那廝將你當做辛家小公子擄走,你又怎么會成現在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