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番外:糖藕和小騙砸(2 / 2)

「不是我偷的,是沈晴。」沈光明訥訥道,「她怕我以後沒錢娶親,自己藏起來的。也不是一開始就藏著,是她離開唐府之前藏的。」

說起那件事沈光明還覺得心悸不已。那夜少意盟火光沖天,他被沈晴塞進暗道里,沈晴一邊堵著門,一邊叮囑他沒錢娶親的話一定記得去拿聽醪亭下的東西,還有沈正義考沒考上功名,在西南錢庄里都有沈晴的禮物。唐鷗這才明白沈晴當日離開唐府的時候,或許已做好了身死的打算,因而先將自己能拿到的東西給哥哥弟弟准備好。

雖說偷東西不好……但唐鷗也不知道如何責備她了。

他挨著沈光明坐下,將手鐲和點翠塞在沈光明懷里,抓起他的手用自己衣角給他擦。

「給你了。」唐鷗說。

沈光明看著他給自己擦手的動作,呆呆問:「為啥?」

「不為啥。你拿著,以後娶親可以用。」唐鷗說。

沈光明仍舊呆看著唐鷗的手,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對了,你當初在這個亭子里,跟蘇姑娘說了什么話?」唐鷗握著他手笑問,「我一直十分好奇。」

「也沒什么,其實是蘇姑娘心里有人,又來到陌生地方,所以什么都能引出她心里那種想法。」沈光明回憶著,「她跟我解釋,醪是酒的意思。我便說這兒景色很美,有酒才能盡歡。蘇姑娘說人生若不能盡歡,確實痛苦。」

「有道理。」唐鷗點點頭,搓搓沈光明的手指,低頭靠近他。

沈光明:「……這是你家!」

唐鷗:「是啊,所以我便膽子大一些了。」

說完便吻了上去。

兩人一路同行,夜宿的時候唐鷗便十分喜歡緊挨著他躺。他和沈光明似是有了默契,只要搓搓對方的手指,便知道是索吻了。

沈光明起初十分害羞,不過也不是討厭的意思,被唐鷗逗了幾下就不反抗了。兩人倒沒什么逾禮的事情發生,只是摟摟抱抱親親嘴兒,便覺得很快樂。沈光明自恃「很懂」,但唐鷗細細一問,發現他其實什么都不懂。

方大棗以前也不知怎么教的,只告訴他兩個人親嘴或是在一張床上睡覺,都是很羞的事情,至於光著那就更不行了。

「成親了才能脫衣服!」沈光明常常這樣抗議。

唐鷗便不脫了,和衣抱著他。

但即便如此,在唐府花園里頭這樣,沈光明還是很害怕的。唐鷗手臂抵著聽醪亭的亭柱輕吻他,亭外的迎春和紫薇沉沉壓在枝頭上,伸進了亭里,在兩人頭頂上隨風輕擺。沈光明抓著唐鷗的衣襟,唐鷗笑了一聲,握住他的手,抵著額頭說了幾句話。

沈光明聽得不太清楚,他似乎還暈乎乎的,抬眼只看到亭中那枝托著許多花盞的紫薇。因為唐鷗抬起頭,動了那枝條,花瓣落下幾片。唐鷗隨手在身邊拿了一片正飄落的花瓣,貼在沈光明唇上,就著又一次的親吻將那片纖薄花片頂進他口里。

沈光明臉極紅,手掌貼在唐鷗胸前,感受到皮膚和衣料之下搏動的那顆心。

花瓣的味道很澀,但他實際上沒嘗清楚就吞了下去。

還被嗆到了。

唐鷗忙放開他,拍了拍他的背。

沈光明真覺得自己太丟臉了。他擦擦嘴巴,不好意思地小聲說了句對不住。

唐鷗說不不不,是我太……

太什么,沒好意思往下講。

兩人靠得極近,互相看了幾眼,都默默笑起來。

將地磚擺好,兩人才剛走下聽醪亭,便聽得有仆從遠遠跑來。

「是南襄。」沈光明說。

唐鷗此時心情極好,便順桿兒爬地誇了他兩聲。

南襄一看到沈光明又在少爺身邊,差點翻白眼。他稟報唐鷗,原來是老爺夫人都回來了。唐鷗和沈光明道別了,匆匆往外走。

見自家少爺走遠了,南襄一臉歡喜地湊到沈光明身邊:「陳正義,你可知道老爺夫人身邊還有什么人?」

「……我叫沈光明。」沈光明無奈道,「有什么人啊?我怎么可能知道。」

「事不過三,你這小混帳肯定不能再搗亂了。」南襄擠眉弄眼,「老爺夫人今兒帶去一同祈福的客人,是個特別特別美麗的姑娘。」

沈光明來了點兒興趣:「哦?」

「是表少爺家里教書先生的妹妹。」南襄高興得不得了,「老爺夫人說了,這么好的姑娘,一定要嫁到我們府里來的。」

沈光明不知道南襄說的表少爺是誰,他好不容易把南襄打發走,三步並作兩步跳上了牆頭,默默看著唐府地形。

他仍記得大廳的位置,發覺沒人發現他,便貓著腰一路悄悄從牆頭走過去。

廳堂很寬,房頂上沒有可以窺看的地方,沈光明只跟著唐鷗練了幾日輕功,也不敢靠得太近,干脆趴在牆頭,遠遠瞧著。

看不太清楚里頭人的模樣,只看到了幾雙腳,但聲音是聽得到的。

沈光明豎起耳朵。

他聽到唐鷗說自己有個朋友叫沈光明,這次也一起回來了,要跟爹娘介紹。唐夫人和唐老爺對兒子的江湖朋友興趣不大,卻一直說要把個什么姑娘介紹給他。

沈光明終於看到那幾雙腳里,有個姑娘從椅上站了起來,行步款款,輕聲細氣地跟唐鷗打招呼。

沈光明捏著嗓子學了句「唐少爺」,覺得十分困難,心頭突地有些難過。

他手一松,從牆頭跳了下來,轉身往外走。

他是上賓,沒人攔他,丫鬟仆從還笑著跟他打招呼。

沈光明走出了唐府,在街上轉了兩圈,茫然地坐在河邊。

有孩子在河邊嬉戲,因為站得太近,他跑過去將孩子們一個個拎到稍高的地方,讓他們去別處玩。

小孩子沒有繼續玩,紛紛被母親叫回了家,是要吃飯了。

沈光明從懷里掏出手鐲和點翠。日光照得這兩件閃閃發亮,刺得他眼睛酸。

唐鷗給了他以後娶親的資本,他要給唐鷗些什么禮物好?手里的東西太貴重,他給出去的也一定不能太便宜。

沈光明想了一會兒,想起自己身上沒有錢,要是給唐鷗准備賀禮,也只能去騙了。

念及此處,連鼻子也酸了。他連忙將頭埋在膝蓋上,在沒人看到的地方抽抽鼻子。

自己除了騙錢騙物騙人,什么也不會。將來唐鷗成了親,他夫人一定也不會喜歡自己這樣的人呆在唐府的。

可他不願意唐鷗娶親。

唐鷗一旦成親,就再也不能兩個人一起出行了。他會牽掛著府里的夫人和孩子,他要做別的事去養家糊口。沈光明不舍得唐鷗,也不舍得唐鷗給過他的許多親密舉止和隱隱約約的、讓他迷惑又仿佛了然的暗示。

唐鷗說過自己不娶親嗎?

沈光明現在有點亂,他回憶不起來。

反正自己肯定是不會娶親的。他要去投奔沈晴,可這下就沒底氣去責怪田苦乘人之危了。沈光明想起沈正義,很快又自己否定:沈正義是要考功名做官的,他不能有個騙子哥哥。

越想越心酸,甚至有些怨恨起唐鷗來。

他許諾過給他一個家,一輩子盯著他,可是現在又要娶親了,不守承諾。

沈光明胡思亂想了大半日,終於起身,垂頭喪氣地走回去。過橋的時候看到唐鷗正從人群中鑽過,似是在找人。沈光明知道他找自己實在太容易,他的青陽真氣和自己的大呂真氣互有感應,何況唐鷗體內現在還有自己那一部分真氣。但他不太願意讓唐鷗找到,身子一矮,橫下心跳到了河里。

實際上沈光明一入水就後悔了。

太冷了!!!

渾身濕透,也不好從正門回去了。他水淋淋地上岸,拐進小巷子里,翻過牆跳進了花園。

他剛剛落地,立刻聽到聽醪亭里傳來一聲嬌怯怯的驚叫:「哎呀,你是誰!」

沈光明一抬頭,只見一個穿著水紅色綢裙的少女正從亭內站起,捂著一張臉驚恐地瞧著自己。

他連忙擺手:「不不不我不是壞人,我是唐少爺的朋友……」

「沈光明?!」那少女認出他聲音,立刻放下手掌吼了句,「你也盯上了這家?!」

沈光明一愣,這聲音他也覺得有點兒熟悉的,連忙跑過去細細察看。

少女修眉挺鼻,一雙含煙目,兩片笑嘴唇,左右兩頰還各有各小酒渦,一身水紅色綢裙襯得面似春水柔美,身如柳枝多情。

沈光明:「……」

他也認出了這個人。

「秋姑姑……」沈光明扶額無力道,「你扮成個二八少女做什么啊!」

「騙錢啊。」那姑娘一腳踩上聽醪亭欄桿,手肘撐在膝蓋上,伸指戳了沈光明一下,「小光明,你姑姑我先進來的,你可別搶生意,不然我跟你師父告狀,看他不打死你。」

沈光明沒想告訴她方大棗死了的事。這女人名叫秋南風,是方大棗認識的女騙棍,還跟柳舒舒學過一段時間的易容術。但她和方大棗的行騙業務不同,雖然有來往但話不投機。沈光明跟著方大棗學藝的時候沒少被秋南風捏臉捏鼻地戲弄過,見到她的第一反應還是有點兒怕。他看看秋南風身後,發現桌上有一本佛經和筆墨紙硯,又看看她腳下,發現她把兩塊地磚起開了,正是沈晴藏東西的地方。

「這地磚下面本來是有東西的。」秋南風十分懊惱,「我昨兒都發現了,可惜唐夫人今天拉著我去祈福,回來借著抄佛經的名義來這兒一瞧,媽的居然不知被哪個猢孫子起走了!」

沈光明心頭慶幸,正諾諾點頭,突然反應過來。

「秋姑姑!」他不由得慘叫出聲,「你就是唐家老爺夫人說要嫁給唐鷗的那個什么姑娘?!」

秋南風一愣,隨即立刻放下手腳,捏出自然無比的嬌怯怯聲音:「沈公子,可嚇煞奴家了。唐少爺英偉俊俏,一表人才,奴家也……也……」

「也什么啊也!」沈光明一把翻過欄桿跳進了亭子里,「秋姑姑!你今年都五十三了!」

秋南風臉色一變,嬌羞少女頓化街市大媽,抄起桌上佛經就往沈光明身上打:「你給老娘小點兒聲!看老娘不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