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再抬頭時,眼里多了幾分堅持:「大哥,傑子樓就是你的靠山。唐鷗若是欺負你,若是敢丟了你,我和田苦都不會放過他的。傑子樓雖然不涉江湖紛爭,但在江湖上得的也不是虛名,你莫怕。」
沈光明大笑幾聲,心頭又軟又疼。
「我不怕。」他低聲道,「沈晴,你也不要怕。田苦和你,會有一輩子的。」
只是兄妹倆雖然說開了,但沈光明仍是不想見到田苦,沈晴也不願瞧到唐鷗。
唐鷗見沈光明獨自回來,他也正好將一壺茶喝完。「沈晴還生氣?」他問。
「氣得很。」沈光明拎起茶壺,沒水了。
唐鷗示意自己口里還有,沈光明以指為劍,對他使了一招落木蕭蕭。
「逆徒!」唐鷗怒道,「竟然對師父出手!」
「你不是我師父。」沈光明說,「我師父是方大棗。」
唐鷗抓住他的「劍」:「我教你秋霜劍,怎么不是你師父了?」
「我還學了大呂功,張大俠也不是我師父啊。」
唐鷗笑笑問他:「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沈光明抽回手道:「你是唐鷗。」
唐鷗也不勉強他,起身和他繼續在傑子樓里閑逛。傑子樓的這個庭院維語樓棟和山崖之間,是一塊巨大的石頭平台,被人精心雕琢布置,純朴自然,又處處匠心。
山壁上環刻著許多人像,唐鷗一一指給沈光明辨認。沈光明認得前面又忘了後面,十分著急:「這么多!得有好幾百個吧,你怎么記住的?」
唐鷗在一個人像面前站定,招呼沈光明到自己身邊。
「我上次給你的聘禮呢?」他問。
沈光明一愣:「啥聘禮?」
「給你娶媳婦兒用的。」唐鷗對他伸出手,「拿出來。」
沈光明自己都快忘了,這時被他提起,往日的心酸又悄悄兒地冒了點頭。他從貼身的錢袋里掏出血玉手鐲和點翠遞給唐鷗。兩件東西還帶著點兒溫度,唐鷗拿在手里掂了掂。沈光明心想他是要把這些東西拿回去了吧。
雖說是媳婦本,但沈光明是不會用的。這兩樣東西要好好地留著,以後唐鷗走了,他要留著做念想。這想法好生凄涼,但沈光明不知中了什么邪,很喜歡這樣凄凄涼涼地揣摩。
唐鷗把兩樣東西揣自己懷里,見沈光明巴巴地看著自己,邊沖他笑了笑,伸手在他腦袋上拔了根頭發。
沈光明疼得眼淚有點控制不住。
「疼。」他訥訥道,「你欺負我了。」
完了,唐鷗真要走了。古有割袍斷義,今有拔發斷情……沈光明心里仿佛開了個戲台,好多苦哈哈的戲,一出出地要爭著跑上去演。
定是看到田苦要娶沈晴,引得他也變了。
沈光明正懵懵想著,忽見唐鷗拉著自己的手,將那根黑頭發在自己手腕上纏了纏,又在他的手腕上纏了纏。
「月老為證,唐鷗嫁沈光明為妻了。」唐鷗牽著他的手說,「好了,禮成。快來拜一拜月老。」
他指指面前石壁上斑駁蒼老的人像。
沈光明哪里顧得上看人像,死死盯著唐鷗。
「你的聘禮我已經收了。」唐鷗看似十分認真,「收了就是嫁了。除非你厭棄我了想休妻,否則咱們就是一輩子的夫妻了。」
沈光明愣了半晌,慢慢問他:「你從不看戲?」
唐鷗滿腔熱情,只盼沈光明激動撲上來,一時沒弄清楚他這問題是什么意思:「?」
「戲里唱得可清楚了。月老牽線是纏在腳上的。」沈光明指著地上,「纏在手上有用嗎?」
唐鷗:「……」
「而且是紅繩,紅色。喜慶吉祥啊。」他喃喃道,「頭發是黑的,黑繩子是個什么玩意兒?是不是不吉利?」
唐鷗:「……」
他將沈光明拉到身邊,低聲道:「既然不吉利,那就不算數了吧……」
沈光明這才抬頭看他。他怕唐鷗只是開個玩笑,他怕唐鷗不知道這樣的近似承諾的話語對自己來說多么沉重而可怕,才笨拙地顧左右而言它。
但唐鷗很認真。
「算……」沈光明突然一把將他抱住,「算!」
話一出口眼淚便流了出來。
唐鷗抱著他,吻了吻他的耳朵,輕聲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