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們的結局是一個悲傷而短暫的夢(4)(2 / 2)

曲蔚然遠遠地就聽見她在怒喊:「劉工,你有沒搞錯啊!這都月底了!你們才種了這么點樹!工期到了你叫我怎么交啊!」

叫劉工的男人是個滿頭白發的庄稼漢子,一臉無奈地說:「舒工,你們公司的工錢沒給足,我們怎么干!「

舒雅望氣的瞪著他說:「工錢!我們簽合同的時候說好交工後一把結清工錢的!你現在叫我們一個月一給,不是在開玩笑嗎!」

劉工搖頭道:「以前那樣是可以啊,現在工人都不肯了啊,都要一月一結,我也沒辦法,沒錢我叫不動他們做事。」

舒雅望剛想破口大罵,一輛施工車開過,掀起一陣灰塵,她整個人變的灰頭土臉的,她呸了兩聲,將嘴巴里的沙土呸出來,然後繼續毫不在意的和工頭交涉,言語激烈。

曲蔚然看著看著,忽然走上前去,一把拉過舒雅望,舒雅望見是他,整個人都愣住,過了好一會才掙扎開來:「你干什么!你放開我,放開我!」

曲蔚然不理她,徑直將她拉到工地上稍微干凈一點的地方,一臉怒氣地說:「明天你把工作辭了吧。」

舒雅望驚訝道:「我干嗎要把工作辭了?」

曲蔚然道:「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在漫天灰塵里工作,不想看見你和潑婦一樣跟工人吵架,不想看見你連一絲女人的樣子都沒有,不想看你曬得和黑炭一樣!」

舒雅望疑惑:「你不想看就不要看啊,沒人求你看!」

曲蔚然瞪著她說:「你可以去做一些輕松的工作,你可以活的漂漂亮亮的,你為什么要讓自己像個男人一樣活著,為什么要讓自己老得這么快!」

舒雅望冷笑道:「嫌我老那趕快跟我離婚啊!離了就再也不用見到我了啊,我老的跟鬼一樣也和你無關!」

曲蔚然盯著舒雅望不說話,眼里全是她看不懂的悲傷。

舒雅望見他不說話,毫不留念地轉身離開。

曲蔚然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傻透了,這個女人那里有一點點像夏彤?

如果以前樣子有7分像的話,現在就是連三分像都沒有了。

曲蔚然像是受了巨大的打擊一樣,頹廢地轉身,沉默地走著,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終於發現,在這個世界上,他再也找不到夏彤了,連影子也看不到了。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他在雨中給嚴蕊打電話。

他對著電話,輕聲說:「嚴蕊,你說得對,我真的在她身上一點點夏彤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嚴蕊握著手機沒說話,坐在椅上上聽著電話。

曲蔚然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夏彤的膽子很小,不會像她那樣大聲說話,更不會跟人吵架,夏彤皮膚很白,不會像她那樣曬的那么黑。嚴蕊,我的夏彤長大後,不會像她一樣的……」

嚴蕊在手機那邊,嘆了口氣道:「曲蔚然,你為什么不放過別人,也放過你自己?你總是在世上尋找夏彤的影子,眼睛像的你去追,神情像的你也去追?有意思嗎?她們都不是夏彤,她們都不能給你一個你想要的家。」

曲蔚然握著手機仰頭望天,手機里傳來嚴蕊的聲音:「曲蔚然,你記憶里的夏彤是什么樣的?在我的記憶里,她總是在哭,連一張笑臉也想不起來。像她那樣善良到死的孩子,卻為了幫你這個私生子回到曲家,昧著良心欺騙別人的感情,你知不知道她每天晚上都在哭!都在嫌棄自己!她連死的時候,都一邊在我懷里哭一邊擔心你是不是受傷了!曲蔚然,你為什么在她活著的時候,不好好對她,連她死了也不叫她安心?」

嚴蕊繼續說:「你為什么不能放那個像夏彤的女孩幸福呢?你為什么要讓那個女孩也像夏彤一樣,一直哭呢?」

曲蔚然掛了電話,望著人群,用力地回想夏彤。

小時候,他們兩想一起自殺,他牽緊夏彤的手,想帶著她一起跳下去,可她卻拉回了他,哭著說:「曲蔚然,我不怕死……可是,我舍不得你死。」

少年時,他被瘋子養父用老虎鉗敲打,滿身是血,夏彤抱著花瓶沖過來打在中年男人頭上,中年男人回身將她打倒在地,她哭著大喊:曲蔚然,快跑啊,跑啊!

再後來,他讓她去接近曲寧遠,那天下著雪,她站在雪地里流淚,哭得那么憂傷,可他卻背過身去。

後來後來,好多次,她總是在哭,為他哭的,為自己哭的,很多很多……

曲蔚然在夜晚的街道上緩緩低下頭,輕聲說:「真的,連一張笑臉也想不起來……」

那日,他在街上坐了一晚,第二天,便打電話約舒雅望出來,去民政局辦離婚手續。

舒雅望看著有些憔悴的曲蔚然,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你真的要主動和我離婚?不等法院開庭了?」

曲蔚然笑:「怎么舍不得我?想再跟我做一個月夫妻?」

舒雅望瞪他一眼:「切。」

甩頭就往民政局走,曲蔚然卻忽然拉住她,像是祈求一般地說:「你給我抱一下,我就進去簽字。」

舒雅望剛想拒絕,卻被曲蔚然猛地拉進懷里,緊緊地抱住,在她耳邊,痛苦又深情地說:對不起,我總是讓你哭。

舒雅望皺起眉頭,強地迫自己忍了他幾秒後,終於受不了推開他。

曲蔚然望著空洞洞地雙手,轉身說:「走吧。」

當日下午,嚴蕊正在上網,手機響了,她拿起短信一看,是曲蔚然發來的,短信只有四個字:我離婚了。

嚴蕊望著這四個字,想了想,回復:挺好的,找個好姑娘重新開始吧,夏彤會高興的。

曲蔚然在夏彤的墳墓前看著這條短信,溫柔的擦拭墓碑,輕聲問:「你真的會高興嗎?」

「就算你高興我也不會找的,我才不想找好姑娘,我才不想過的好,我就這么混著,混的人見人恨,混的千瘡百孔,混的讓你擔心,讓你心疼,這樣你的靈魂就不得安寧了,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曲蔚然扶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照片上的姑娘已經看不清樣子了,可他卻依然能感覺得到,她望著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溫柔和眷戀。

曲蔚然緩緩將頭靠墓前,垂下頭,一滴眼淚輕輕滑落眼角,風中似乎有人在輕聲問:「夏彤,十年之期已經到了,你若是能長大,我是不是就能有一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