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華少良篇(二)(2 / 2)

言成無語地從地上爬起來,也不知道下巴被劃開了多大口子,血好像一直在流,淌到脖子里黏膩膩的,他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子絕計是回不去頒獎禮了,可惜還有好多重頭戲沒看到,他原本還想多找幾個大腕簽名,這可是丫頭千叮嚀萬囑咐過的,早知道就帶那丫頭過來了。

傷口很疼,言成朝著後面的化妝室走去,最起碼先換件衣服再去醫院,當他拐過過道的時候,迎面走來若干西裝革履的人,最前面的人赫然就是華少良。華少良方才疏離的態度,言成心里都了然,這些大人物向來是什么場合講什么話,場面上的熱絡千萬別當真。言成這么想著,不著痕跡地挪動了腳步,他想避開迎面而來的華少良,退回方才的過道中。

言成躲避的及時,華少良正側著臉跟一旁的下屬說著什么,並沒有看過來,倒是他的秘書看到了血跡淋漓的言成,秘書心中詫異,但是也只是微微遲疑,片刻後別過了臉,追隨著華少良的腳步快速走開了。

眼看著這幫人浩浩盪盪走過去,言成松了口氣,這狼狽樣子能少見一個是一個,怎么出來領個獎就這么背呢?

華少良的秘書雖然走了過去,他對於言成究竟發生了什么並不感興趣,這里魚龍混雜,攤上什么事兒都是有可能,只不過言成是華少良親自頒得獎,怎么說跟華星也是有點關系,他邊走邊低聲吩咐身邊人道:「剛才看到華先生給頒獎的那個年輕人好像受傷了,你過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助的,開輛車送他去醫院。」

話音落,前面的華少良突然頓住腳步,回頭問道:「誰受傷了?」

秘書只得如實講了一遍,華少良沉了臉色,立刻折返回去。

言成沒有料到華少良會特意為了他殺個回馬槍,所以再次見到氣勢洶洶迎面而來的華少良時,言成本能地貼到牆角,給對方讓路。

華少良徑直走到他面前,驚愕地看著言成竟然流了那么多血,問道:「怎么了?」

言成尷尬地指了指還沾著血跡的獎杯,說道:「不小心戳到了。」

華少良看了眼那個獎杯,覺得很是蹊蹺,不過是片刻功夫,一個成年人又不是半歲的孩子,怎么會無緣無故地被獎杯戳到?不過華少良此刻並沒有過多追問,他實在不忍心看到言成這般模樣,一下子就心軟了,之前的心理建設瞬間崩塌。

華少良本能地伸手扶住了言成,言成卻生分地退讓開,擺手道:「別弄臟您的衣服,沒什么大問題的。」

華少良的手空落落停住在半空,他苦笑道:「送你去醫院,留這么多血可能需要縫針。」

「您忙您的,我自己去就行。」

華少良沒有給言成避讓的機會,他轉身對秘書說著:「行程還是取消,你們先回去。」

秘書聞言,知道華少良這是讓他們回避,便識趣地領著大家退了出去,其實他心里好奇得很,華先生一晚上反反復復,先是取消行程,後來又恢復,再後來又取消,這可真的不是華先生的風格。當時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覺得華先生對這個年輕人未免太過熱心,直到後來,秘書收拾華少良遺物時候,看到了那厚厚一沓未曾寄出的郵件,看到上面收件人的名字時,他什么都明白了過來,只是那時候明白又有什么用,人都已經走了,他也不過是個外人。

華少良親自送言成去了醫院,醫生說要縫針,華少良干脆動用關系找來整形外科最好的醫生,言成被他這般興師動眾弄得有點懵,他平時可都是一大早就去醫院排長隊掛號的小老百姓,現在卻因為縫個傷口都得院長親自陪著,有些驚悚。

整個治療過程,華少良都跟言成監護人似的,寸步不離,弄得言成更加忐忑局促,他已經好幾次說著:「華先生,我真的沒什么事,您去忙吧。」

華少良看到他一講話就扯著傷口疼,干脆道:「你先不要講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受的傷,我也有責任。」

治療結束後,言成看了看醫院樓里的掛鍾,猶豫片刻後問道:「這里電話方便嗎?我想打個電話。」醫生辦公室里就有座機,言成撥通熟悉的號碼,片刻後電話接通,言成小聲說著:「睡了嗎?」

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言成臉上帶了淺笑,回答著:「都很好,放心吧,我很快就回去,給你帶好吃的。」

大概是借用的旁人的電話,通話很快就結束了,言成起身看到華少良正在看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垂,說著:「是我內人,約好通話的,怕她擔心。」

言成並沒有說謊,電話那頭確實是言成法律意義上的妻子,只不過比起言成擔心她,她更加擔心言成,她在電話中問著言成有沒有按時吃葯,有沒有感到病痛,言成報喜不報憂,讓她不要擔心。

言成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病了,在生死線上徘徊次數多了,已經把人生看得比旁人豁達,旁人的對對錯錯他並不願意多去追究,就像弄傷他的那個女星,言成覺得與其多費力氣口舌,不如想想怎么發揮發揮余熱,多去幫幫那些困難的人,比如他法律意義上的妻子,言成這次得獎有不少獎金,大概能給她留下不少,他心里踏實多了。

有些事,當僅有的知情人選擇沉默,便會永遠成為沉睡在墳墓中的秘密。

在聽到言成跟他妻子通話的那一刻,華少良不否認自己內心澎湃著的黑暗念頭,他有很多很多種手段去攻擊一個人的軟肋,也有很多很多種途徑去控制住一個人,他做慣了運籌帷幄的人上人,善心被蹉跎久了,早就包裹上了冷漠的外衣,就像得知言成受傷的真相後直接封殺掉那個叫嫣然的女星,就像他當夜就將言成的全部檔案調查得清清楚楚,就像他真的認真考慮過要不要將言成禁錮在自己身邊。可是華少良知道,強迫言成,不過是在已經虛無的人生上再點綴一個更虛無的夢境。

言成是他的海市蜃樓,他就算是追逐到累死渴死,也不可能觸及絲毫。

從醫院中出來已經是深夜,言成坐在華少良車中看著外面,感慨說著:「夜景真漂亮,怪不得都往大城市跑。」

華少良早就看慣了燈紅酒綠,被言成這么一說,早就麻木的情致像是被喚醒了,他打開車窗,吹著舒服的夜風,說著:「白天再熱鬧,到了晚上還是挺安靜的,累不累,帶你去個看風景的好地方。」

言成想了想自己的身體情況,說著:「今天就算了,真有點累。」

華少良突然笑出聲來,他覺得自己方才簡直像個剛談戀愛的初中愣頭小伙子,竟然想一股腦就將自認為好的東西獻寶似的全塞給對方,言成從外地奔波過來,緊張兮兮地領了獎,又受傷流了那么多血,可不是要累了,自己可真是不夠體貼。

失血的人容易體虛,華少良關上車窗,說著:「也對,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再帶你去看,那里能看到全市的夜景,很漂亮。」

言成臉色慘白地扯出一絲笑容,說著:「是嗎?以後再有機會真的挺想去看看,對了,我本名叫沈心誠,華先生叫我本名吧,在外面用筆名怪怪的。」

華少良點頭,說著:「那你也別總喊我華先生,聽著別扭,家里人都喊我少良。」

車子行駛進夜色中,他們都放松了神經,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像是神交已久的老朋友。

只是那個看風景的好地方,華少良終究沒有帶沈心誠去過。